与曾经见过的都不同,是一支银色的笔。细长流畅,前头是白色的毫毛,有几分好看。
在这一刻我想的是这支笔与我的遗灵册倒是有些相称的意思。
“愣着做什么,过去。”朱阎像是在命令着我一样。
我看了他一眼,也颇为笃定:“不去。”
他颇为疑虑地看了我一眼,重复了一次道:“不去?”
又不是我的东西,我这样想着,倔强地瞥了他一眼。
下一刻他便直接把我拉了过去,直接把我摁在了椅子上头。
“特意给你选的东西,你道不要就不要了?”他一手撑在桌面上,一手还过来摁着我的肩膀。
我低着头,心里头碎碎念着:明明不是给我买的,说得这样冠冕堂皇。
他将笔支了起来,不容我拒绝直接卡在我手中。
我感受到他指尖冰凉的触感,心中一哆嗦,我攥着笔立马松开了手。
朱阎站在一旁着手研墨,我也看见了这新的砚台,倒是中规中矩,没有奇怪的地方。
我摸了摸我手中的笔毫,是润润的。
其实说来,写字,我仿佛已经许久没有写过字了。我的差事不需要写字。
可我的字一向也是颇为中规中矩的。我还记得晶晶说过,我的字写得好看。
我没有特意去学过,仿佛是一种天赋,连晚苏也这样说。
趁着朱阎研墨的间隙,我将手中的毫笔凑了过去偷偷沾了些墨汁。我想试试笔。
嗯,写些什么好呢?随意写一个吧。我这样想着。
我随意落了笔,才写了一半,我就又快速将它划掉了。
天知道我写了什么?!
该死该死!
我偷偷抬眼看了一眼桌旁这人,好在他并未关注我的异常,只是在看手中的墨材,似乎不太合他的意。
我随意翻开了桌面上的一本字帖,我看了两眼,又问了问他:“你买来的?”
朱阎看了我手中的字帖一眼,闷声道:“嗯。”
“怪不得。”我看了看这些字迹,行云流水般一一排列,但是好在不刻板,而且遒劲有力有些入木三分的意思。
看来他没被骗,是个临摹的好本子。
“写。”他放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而要求起我来。
我随意写了一“孟”字,我的姓。我自认为是不错的,而且我一直都这样认为。
这新笔就是流畅,我运笔也觉得舒坦,字迹工整而且不是死刻着的。多时不写这样的水平已经属中上了,我颇为得意地看了朱阎一眼。
“姿势不对。握笔姿势不对,坐姿不对,落笔差劲,运笔犹豫,字迹虽然娟秀但过于小气。最重要的,你笔顺错了。”朱阎在一旁指指点点。
我忽然间便觉得颜面扫地,我本来还挺得意的。我不满道:“我不曾注意过,笔顺么?写对不就成了,何必在意那些细节?”
“你这种思想万万不可取,趁早忘了。”他数落着我,把我题了字的纸张给拿来了。
随即他便提起另一只笔,在新纸上也题了一“孟”字。
差一点点而已,我是这样觉得的。
我不信,难道他什么都强过我吗?
他写的字好看是好看,可我总觉得眼熟。我把一旁的字帖拿出来翻看了一下。果然,他就是照着这上面临摹的。
“你这样也不可取,没有一点自己的味道。”颇为得意地数落着他。
“你在说什么。”他似乎并不明白我的意思。
我把字帖递给了他,“喏,你自己瞧。据我所知临摹只是为了初始端正字迹而已,然而你却一丝不差地将其誊了上来。写得再好也是旁人的东西。”
朱阎把字帖拿了过去,只不过并没有翻开来看。他反而驳我道:“什么旁人的东西,这就是我写的。”
什么?!
可我刚才问他,他明明说是买的呀。
“不是你买的么?”我又问他。
他凝视了我一会儿,直接用手上的帖子往我脑袋上敲了一记,“帖子买的,字,我写的。”
我摸了摸头,不服气极了。我瞪着他道:“你好好说不就是了,我又没有要笑你的意思。你总是这样又是什么意思,我生来就是要被你欺负的吗?”
我把笔扔去了一旁,我不想写了。朱阎他让我很不高兴。
天呐,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如今这样不挨打了吗?刚才虽然被朱阎敲了一记,可他确实没有什么使多少力气。但为什么我的头那么疼呢?
我觉得我的眼有些花了,站在我面前的朱阎也出现了重影。我想站起来,可我的头好昏好沉,我只能坐着。
我脑中忽然浮现了许多记忆的碎片一般,像散碎的瓷片,又像分离的星辰。我抱着头,我感觉我的脑袋随时要爆开了一样,同时我的心口也开始剧烈抽痛起来。
很难受。
朱阎在一旁问着我,我回答不了。我听见他的语气,急切但是断续,我听不完全。
我看见,我看见……
忽然就不疼了,仿佛方才只是幻觉。朱阎他半跪着,他搂着我,一手覆上了我的后脑勺,我不知何时靠去了他的肩膀。
我清醒过来,我立马推开了他。
他昂着头颇为惊异地看着我。
“你……你这是做什么……”我站起了身,我可受不得他这样的大礼。
他也慢吞吞站了起来,侧目斜视我一眼道:“你是不是中了什么咒术?”
“没有。”我立马否认。
只是偶尔,我“一把年纪”,定是会有些小毛病的,虽然近来头疼越来越频繁,可我不会是中咒,没人下得了,自小就这样。干娘说我是被上天眷顾,生了副好体质。
我不准备再写了,我……不写了。
我独自出了门,径直走去了对面,也就是我自己的房间。
我不明白为何会这样,那些都是我的臆想么?我不能这样!
就在方才,我又看见了朱阎,在我的脑海中。然而,此次更为危险的竟然是他身着大红喜服,正坐着题字。我看见了桌面上的东西,一本红色的册子,上头有着细碎的金箔,正是与婚书。
上头题写着的,是他的名字,还有,我的……
我一定是疯了!
不知羞耻!
谁都可以,但朱阎不行。他是有相好的,我这是……插足。
难道,我真的喜欢他么?这样一个令我讨厌的人,竟然能被我喜欢上了吗。而且,我竟然还痴心妄想到了这个地步?!
不可以,不能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