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您怎么了？”县尉问县令温大人。

县令温大人独坐在高堂之上，刚打开没看几眼的账簿被他慌张合上，额头出现细密的汗珠，眼神飘忽不定。

他太紧张了，以至于根本没听见县尉在问他。

县尉只好朝案桌前走了几步，靠近县令温大人时，俯身在他耳边再次问了一遍：“大人，您怎么了？”

县令温大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惊得身体一颤，一脸错愕地说：“堂下商议。”

县尉点点头道：“好。”

县令温大人坐正身体，故作镇定地一拍惊堂木，说道：“此案案情本官已了解清楚，先退堂吧，稍后再审理！”

说完话，拿起账簿就匆匆离开了。

县尉跟了上去，来到一间书房，疑惑地问道：“大人，何事如此慌张？”

县令温大人一只手拿着账簿，另一只手背在身后，在房间里来回踱步，他一脸惆怅地看着站在一旁的县尉迟迟没有开口说话。

“你听清楚，这本账簿里记录的内容非同小可，若是看了可能会招惹是非。”县令温大人思虑片刻后，将账簿递给县尉说道。

县尉从来没见县令温大人如此严肃地跟自己说话，便知此事的严重程度，犹豫再三后还是伸手接过了账簿。

县令温大人拍了拍县尉的肩膀，什么话也没有说。

县尉翻看账簿看了几眼后，眉头紧锁，神情凝重地又翻看了几页，“这这这……这些……”一脸不可置信地说道。

“你这，怎么说话都结巴上了！”县令温大人见向来足智多谋的县尉如此失态，着急地说道。

县尉面露难色地说：“大人，咱们这是闯了弥天大祸啊！”

“快闭嘴！”县令温大人厉声呵斥道。

县尉合上了账簿，十分无奈地说道：“大人，既然事已至此，我们还是要从长计议才好。”

县令温大人停下脚步，凝神说道：“你有什么想法？”

县尉恢复了往常的平静状态，缓缓说道：“现在我们当务之急，就是把这件事情先压下去。女掌柜定是知道账簿所记内容，才会在公堂上公然争抢，自然是……留不得了。”

县令温大人把袖子一甩，嗔怒地说道：“哼，这个贱妇做出如此祸国殃民之事，死不足惜！”

话锋一转，接着说道：“只是，那个小丫头看着不经世事……”

县尉见县令温大人在夏月的处决问题上犹豫不决，急忙打岔说道：“大人，留不得呀！小丫头年纪虽小，但聪明伶俐，今日堂上之事又都看在眼里，若留下此人，日后唯恐被奸佞小人利用，势必成为大患啊！”

县令温大人听了县尉的劝谏，仰头悲叹道：“难道我温某，今日也要为了一己私利，枉顾他人性命吗？”

出身贫寒的县令温大人，自小饱受贪官污吏的荼毒。他寒窗苦读考取功名后，立誓要做一名清廉正直、福泽一方百姓的好官。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短短几年时间，朝廷动荡、官场腐败、仕途险恶，面对这些现实，他丧失了为国为民的一腔热血，开始变得敬小慎微、只图自保。

县尉观察县令温大人的心性已经有所动摇，拱手作揖力劝道：“大人，现逢战事，朝廷严令‘犯夜’者视其罪之轻重杖责指数不等，小丫头虽然事出有因，但亦不在禁限之内，今日你若不加以惩戒，日后这件事传到某位政敌耳中，参你一本，岂不是……”

县尉没有把话说完，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他眼睑上扬悄悄打量着县令温大人的脸色。

县令温大人面有忧色，摇头叹气道：“罢了，那我就按律对她施以杖刑，杖责时你对行刑的衙役打声招呼，千万不要下手太重，伤人性命。”

县尉满意地拱手答道：“大人请放心！”过了一会，好像又想起什么，说：“对了大人，小丫头的身份不明，是否需要派人详细调查一番？”

“不必了，既然她说自小在山中寺庙长大，我派人去山上确认一下真假即可。”县令温大人摆摆手回应道。

县尉看着手中的账簿，忧虑道：“大人，这本账簿该如何处理？”

县令温大人深思熟虑之后决定：“这件事不要惊动任何人，你亲自誊抄一份，然后将原件连夜送回去。”

“大人为何要把这烫手山芋留在身边？”县尉不解的问道。

县令温大人往前凑了凑，低声说道：“留着它，东窗事发时，它就是一张护身符；剿灭贼子时，它就是一把利刃。”

县尉恍然大悟，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这样一来，我们把女掌柜扣在牢里，账簿神不知鬼不觉地送回去，此事也就算是瞒过去了。”

两人谈毕，一前一后出了书房，回到公堂上。

夏月在烈日下晒得头晕眼花，见县令回来了，强打起精神，立定站好。

县令温大人整了整官服，坐定后，惊堂木在案桌上重重一拍，喝令道：“民女夏氏，犯夜禁一事属实，念在你是无心之过，从轻处罚，杖责十大板子。既然没有住处，行刑后暂送居养院，待核对身份后方可自行离开。”

夏月一听要挨板子，耳边就想起女掌柜凄惨的喊叫声，用力捏着自己的指尖，语带哭腔地怯怯说道：“大人，是不是画押后才可以行刑？”

县令温大人紧了紧眉头，正色道：“一般案子是需要画押后才可以动刑，但你违反的是城中戒严令，按律应当杖责，以示惩戒。”

站在旁边的县尉咬了咬牙根，暗下决心。

夏月无话可说，有耍赖皮的心没有耍赖皮的胆子，任由两名衙役押着往出走。

县尉急忙从堂上下来，走得太急差点被台阶下的小石子绊倒。

夏月一脸恐惧地趴在长木凳上，双手和双脚被紧紧地绑住。

“嘭、嘭——”

执行杖责的两名衙役手起杖落，夏月只觉屁股火辣辣的疼，但没她想象的那样疼痛，便没有撕心裂肺的喊叫声。

县尉走了过来，“停一下！”手里拿了一块帕子塞进夏月嘴里，然后对旁边的衙役说：“给我狠狠地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