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六子出现，只会意味着商歌被人绑架，而他过来送“信”。

鞭炮声太大，六子没听见他的问题。

江子釿只能大声吼了一遍“你怎么在这儿”。

这时六子倒是听懂了，他面上老成地一笑，然后在鞭炮声中吼道：“老爷，前面放着炮，后豌，可别崩着您了！”

六子这就把江子釿往后拽。

江子釿任他拽着到了安全距离，这才甩开六子的手，指了指前方的鞭炮，继续吼着：“这是你放的？！”

“是！”六子吼着回复，然后抬起双手捂住了耳朵，挡住大半的鞭炮声。兴致盎然地看着鞭炮放出星星点点的火光。

他的动作让江子釿再次陷入回忆，甚至忘记了走路，只是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鞭炮完全放完了，才缓过神来。

鞭炮声停止，周围的飘零的雪，耳边传来风呼啸而过的声音。除此之外，安静极了。

“老爷，你怎么不回家过年？”六子搓了搓手心，问道。

他倒是不怕江子釿，上次被这个男人掐着脖子威胁的事似乎没给他带来什么心理阴影。

亦或许，他早已习惯了这种待遇。

江子釿的心突然被刺痛了一下。

“嗯，没回去。”江子釿这次对六子的态度好了些，“你呢？怎么一个人出来放炮？”他揉了揉六子的头发。

“……妹妹生病了，找宋婆婆看，让我放鞭炮赶一赶那些不干净的东西。”六子挠了挠头道。

“你妹妹？”

“嗯。”六子回答。

“什么病？”江子釿问。

“我们几个筹钱送她去了趟医院，是艾滋病，治不好。”六子吸了吸鼻子，“是不是我们钱不够，所以医院不给治？多少钱能治呢，妹妹快撑不住了……”

江子釿沉默了一下，点了根烟抽起来。

“你住在哪儿，带我去看看。”江子釿。

江子釿没开车出来，于是和六子步行了半个时，到了六子住的地方。

其实，就是一个砖砌的破屋。

连院子都没有，一扇木门吱呀作响，进了屋子，中央是一个煤炉，周围席地排着几张床铺，床是空的，只有一张床被子下躺着一个瘦弱的女孩。

“七，我回来了。”六子坐到七的床边的地上，“我按照宋婆婆的放了炮，你马上就能好起来了。”他抓起七露在被子外的手，心翼翼地把那营养不良的手放入被子里盖好。

江子釿悄无声息地来到六子身后，观察着女孩。

她很瘦，脸色苍白，眼窝凹陷下去，没什么精神，但能看出来五官匀称，是个美人坯子。

七看到江子釿的时候有恐惧从眼中划过。

江子釿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反应，他声音放温柔了些，问道：“你认识我？”

七点点头，又摇摇头，咳嗽了两声，才沙哑着声音道：“和你长得有点像……”

江子釿蹲下，视线和她基本持平，：“别害怕，我不是坏人。”

七神色黯淡下去，低声道：“那个叔叔也是这么的。”

江子釿意识到了什么，下颌有些紧绷。

六子这时开口道：“七，这位老爷是来帮咱们的，还记得上次去医院的钱吗，就是这位老爷赏的。”

六子年纪轻轻就一口一个“老爷”，江子釿心里莫名有些不好受。

“你们家里没有大人吗？”他问。

“大人总是想着怎么从我们身上捞钱。”六子耸了耸肩，“他们欺负七，我们就逃出来了。反正我们自己就能赚钱，又不靠他们养活，他们靠我们养活。”

六子这话得让江子釿后背一阵凉意，这些孩子都经历了些什么……

“什么时候开始病的？”江子釿问。

他回忆了一下，上次他给六子钱，应该是一个月前的事了，那时商歌被四爷绑架，六子来送“纸条”，江子釿威逼利诱给了他五百块钱。

“去年十一月的时候。”六子替七回答，“我们逃出来的第二七就发烧了，然后一直病到现在。”

“从福利院逃出来的？”江子釿突然问。

六子神色有些惶恐，那一番老成的模样不见踪影，剩下的是属于孩童的无助和软弱。

他的反应印证了江子釿的想法：“我不会把你再送回去。那些人也是我的敌人，你明白吗，相信我吗？”

六子咬了咬唇，没相信也没不相信：“你能帮七治好病吗？”

“我认识一个很厉害的医生，可以让他给你妹妹看病。”江子釿。

他知道六子肯定不相信他，于是拿出一张名片：“这上面的人是我，江子釿，这里是我的电话。有人再欺负你们，就打这个电话找我，嗯？”

“江……老爷，我们没钱。”六子，“要不我给你打工吧？工钱当作七的看病钱。”

“嗯，校”江子釿答道。脑中却浮现出另一张面孔，也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谢谢江叔叔。”七虚弱地，她咳嗽两声，“你是个好人。”

江子釿自嘲地勾了勾唇，是吗。商歌他利用孩子，是个虚伪的家伙。现在，竟然有人他是好人。

“不要轻易相信大人的话。”江子釿来了一句，“除非你手里有他们的把柄。”

七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这我懂，”六子，“宋婆婆过，人不能光看外表，要看进他的内心。要看他做了些什么。老爷你看上去虽然和他们一样，但是从来没有害过谁，我见了你两次，两次你都在保护别人。虽然掐了我一次，但是也没下狠手。我知道，你保护那个人，就像我保护七一样。老爷你心善，不是坏人。”

六子一下了这么多长篇大论，江子釿都有点懵，这个孩子怎么这么成熟，对世态炎凉的洞察，比一些成年人都要深刻。

“其他人呢？你们晚上冷不冷？……”江子釿莫名地想要更多了解这些孩子。

沟通了很久，江子釿大概知道了情况，走的时候其他几个孩子也回来了，他留下了一千块钱便离开。

这趟没有白跑，六子给他讲了很多福利院的事。

江子釿现在对那个神秘的福利院更好奇了，他想，是时候拜访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