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年,比允祹小的十三和允礼皆得了雍正的重用,一个亲王一个郡王,正炙手可热。
而雍正二年这一年内,允祹的爵位却是一路往下降,最后落得个连贝子都不是,不可谓不惨淡。
以和悦的了解,允祹不是那不谨慎之人,如何会一次又一次地在这些小事上出了差错,还被雍正借故一降再降?
雍正对允祹哪里来的这样深的敌意?
除了允祹在先帝爷的皇子中年龄较大,康熙末年一度受到先帝的重用,掌管正白旗三旗事务外,允祹没有任何值得雍正敌对的地方。
以和悦的猜测,允祹之所以落得个这样的局面,一方面,大约是他自己有意为之,以防新帝像对待其他兄弟一样找他算账,他自己先出了差错,得了雍正的厌弃。
二来,要说雍正对允祹没有一丝忌惮,那也不可能,否则也不会在这些小事上一再较真,大概雍正自己也早想处置允祹了。
听说毓秀来了,和悦猜测毓秀大概是为了弘昌的事,毕竟这件事也牵扯了毓秀娘家的侄女富察依云,遂着人请她去了后院正房。
和悦与十三分开,去见毓秀。
“弘昌如何了?”毓秀进来,行了礼,焦急地问。
“不过是挨了顿打,他是男子,皮厚实着,这点子伤不碍事。”和悦怕她担心,忙安慰她。
“哪有你这样的?我可是听说弘昌被抬回来的,留了好多血。”毓秀蹙眉嗔怪,满脸担忧。
和悦拉她坐在次间的榻上,海兰上了茶水,退到一边。
“太医说了,不过是皮外伤,修养些日子就好了,他都那么大了,若是这点伤都受不了,算什么男人?对了,依云如何了?”
“依云倒没什么,她只是为弘昌担忧,说来今日之事也是因为依云引起的,二哥让我向你和怡亲王赔礼。”
和悦摇头:“这不就是见外了吗,赔什么礼?依云是女孩子,弘昌作为大哥哥,本来就该保护她。”
“总之,这份情我和富察府都记下了。”毓秀真诚地感激。
之后,和悦带着毓秀去看了弘昌。
见弘昌虽然起不来,精神却还好,毓秀勉强放了心,这才告辞离开。
翌日,十三果真在早朝上请求废了弘昌世子之位,又说自己管教无方,一并请求治罪。
雍正下旨,废掉弘昌世子之位,怡亲王罚俸半年。
满朝大臣无一再有言语。
早朝后,雍正命人请怡亲王到养心殿说话。
“你放心,弘昌的世子之位朕给他留着,等风头过去了,朕还会立他为世子。”
十三起身响亮地打了个千儿:“臣弟多谢皇上恩典。”
雍正亲自扶他起来,重新坐在榻上,语气温和:“朕知你是为了朕,如今老八他们贼心不死,朝上许多人说朕刻薄寡恩,为难先帝子嗣,连亲兄弟也不放过,甚至任人唯亲,有了这件事,便可树立朕的威信,让他们心服口服,不敢再有任何与朕作对的心思,只是委屈了你和弘昌。”
十三摇头:“皇上言重了,此事说来也是弘昌的错,弘昌做错了事,就该受罚,也可顺便磨磨他的性子,免得他再惹出祸来。”
雍正立刻沉了脸:“说到弘昌,也怪弘时不知轻重,朕原以为他懂事了,可以帮着朕做事,谁料却做出此等丢人之事,朕对他简直失望至极!”
十三垂眸,劝道:“皇上,弘时到底是您的长子,规劝几句,寻良师教导一番,总会好些的。”
“哼!朕何尝不曾寻良师教导于他?朱轼、徐元梦等人哪个不是博学多才,满腹经纶?可他何曾有过进步?朕对他是不抱任何期望了,如今大臣们劝朕早立太子,可观弘时的德行,朕如何能放心?大清的江山若是落到他头上,迟早要毁了!”
雍正可见是当真气急了,连这种话都说出了口。
十三一时缄默不语。
雍正见他沉默,颇为不满地皱眉:“你怎的不说话?你是朕的亲弟弟,朕想听你的意思。”
十三叹一声,直言:“皇上,依臣弟之见,您春秋正盛,不宜过早立下太子。”
雍正舒了口气:“你说得对,朕也不愿过早立下太子,当年兄弟们为了争储闹了多少事?到如今死的死,幽禁的幽禁,朕真的不忍自己的儿子再经历一次,可大臣们不肯罢休。”
话至此,雍正又是满面阴沉,咬牙切齿:“哼,朕如何能不明白?这些都是允禩等人所为,他们就是不肯让朕安心,就是要让朕的皇子乱起来!听说允禟在西北也不安份,四处惹事生非,还设法与允禩允礻我等人通信,颇有不敬之语。
朕想要顾念兄弟之情,可他们每个人都逼的朕不得不一次次地打压他们,朕对他们已忍无可忍!”
十三心中一跳,张了张嘴,却是什么也没说出口。
雍正忽地看向十三,面上的怒意渐消:“好在朕还有你,朕也只有你一个兄弟可以信任了。”
“皇上多虑了,不是还有十七弟吗?”十三面上露出一抹淡笑。
雍正摇头,面露遗憾:“十七弟是好,可惜他年纪尚轻,心性又太过纯良,等再磨练几年或许可堪大用。”
至此,两个人都沉默下来。
雍正三年五月,河南等地旱灾严重,然国库空虚,无赈灾银两。
雍正派遣钦差前往河南安抚百姓,另派皇四子弘历与怡亲王之子弘暾前往南方筹集赈灾银两。
是日,和悦把弘暾叫过去,严厉质问:“你为何要主动请求随四阿哥前往江南?”
弘暾垂下脑袋:“额娘,儿子只是想借此历练一番,再说了,我也是爱新觉罗家的子孙,我也想要为百姓为皇上做点事。”
和悦气笑了:“你才多大?还忧国忧民?大清朝少了你一个为皇上做事的人吗?要你巴巴地主动前往?你给额娘说实话,究竟为了什么?”
弘暾脑袋垂的更低,沉默。
和悦叹了口气,语气变得柔和:“额娘看得出你心里有事,有什么不能与额娘说的呢?”
见他依旧不语,和悦直接问:“是不是因为弘昌?你在躲着弘昌?”
弘暾蓦地抬头,眸中那一丝惊讶没逃过和悦的眼。
和悦心酸,这几日弘昌对弘暾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和悦不是不知道。
更知晓弘昌跑去弘暾面前扬言世子之位决不会让给他!
只是没想到弘暾竟然生出躲着弘昌的想法。
这个傻孩子,他还能躲一辈子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