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陈正道力排众议,顶着巨大压力助他登基。
说他是刺驾背后主谋,姬延无论如何不会相信。
“裴太尉,你一定是搞错了,陈正道不可能刺杀本王。”
“王上,臣有证据。”
“本王不信!”
姬延大怒,任你拿出如山铁证我也不信。
几位御史同时进言,声援天子。
“臣等也不信!”
裴太尉想拿出证据,证明陈正道确实是弑君主谋。
没料到,别人看都不想看,就是不信。
陈正道的威信,竟然高到如此地步。
太出人意料,太特么酸爽。
裴宣手指几位御史,被气得笑出声。
“呵呵,你们……你们是借给他儿子不少钱吧?”
陈飞扬四处借钱的事,他有所耳闻,只不过没当成多大的事。
几位御史死保陈正道的力度,远远超出正常范围。
这让他不得不做此想法。
几位御史脸色略微一红,却没有否认。
“陈国公儿子结婚,我们借点钱有何不可?”
说是借点,怕是几乎被陈飞扬掏尽家底。
这一点,其他人同样深有体会。
比如,郎中令魏宾,及其手下的几位议政大夫。
郎中令,品阶仅次于三公,乃九卿之一。
主管宾赞、受奏事、宫廷宿卫等事项。
还有一项重要的职能,就是率领手下的几名议政大夫参加朝会,专职议论朝政。
他们与御史这二拨人,本职工作就是说三道四,个个能说会道,而且在争论中最会抱团作战。
此时,郎中令魏宾也站出身,指责裴太尉。
“你的证据,一时真假难辨,必须先释放陈国公。”
“对先放人,再查验证据真实性!”
“必须先放人!”
郎中令和议政大夫们异口同声,矛头齐齐对准裴太尉。
又是一伙人,不看证据先放人。
“你们……也都已借钱给陈府?”
胡丞相面露惊讶,不相信地问道。
几人如此卖力,明显并非仅仅是声援同僚。
丞相之所以发问,是因为魏宾乃他的女婿,各位议政大夫也多是他的门下。
魏宾尴尬一笑,并未否认。
陈家父子如果被斩首,借出去的金子必定打水漂,此时不能再掖掖藏藏。
裴太尉白一眼胡丞相,不宵地冷哼一声。
那意思,看你手下那点出息,被一个没上过学宫的傻小子骗净家底。
然而,还等他得意片刻。
中常侍吴润站出身,认为不应该杀陈正道。
裴太尉鼻子几乎都被气歪。
因为这位中常侍,可是他的亲妹夫,是他最器重的心腹之一。
更气得他头顶冒烟的是,他的几位门人,也齐刷刷站到吴润身后,一起给陈正道求情。
“你们……呵呵,你们……也都把家底借给了那个浑小子?”
裴太尉感到难以置信,理智却告诉他,这明显属于多此一问。
偌大的朝堂,竟然得不到一人支持,他成为真正的孤家寡人。
裴太尉一时失势,姬延当即宣布,停止行刑。
派羽林卫骑快马去传令,姬延仍觉得不放心,干脆亲自赶赴刑场。
众大臣心中挂记,陪王驾一起前往。
在天子赶往刑场之前。
王城的商贾、百姓听说要处斩陈正道父子,也纷纷赶向刑场。
各行各业的老板,手头再重要的工作都暂时搁置。
在陈飞扬的软硬兼施之下,他们都借出大笔金钱。
如果陈家父子被砍头,不要说利息,本金都很可能无法收回。
至于说抵押的陈府大宅,没几个人敢打主意。
太尉、丞相都盯着呢,好事怎么可能落到他们身上。
毕竟,他们这些商贾虽然有钱,却没有地位和权势。
商贾们挤满整个刑台,把陈正道父子二人护在身后,同时高声质问监斩官吴钧。
“陈国公所犯何罪?”
“弑君之罪,子乌须有!”
“放开陈国公父子!”
……
身为将领,吴钧见多腥风血雨,手无寸铁之人的抗议对他什么都不是。
“弑君之罪,太尉府有确凿证据。再不让开,别怪吴某刀锋不认人!”
说话间,他长刀一挥,杀气直冲霄汉。
商贾们连连后退,却仍将陈飞扬父子挡在身后。
力量上无力对抗,商贾们自有制衡对方的手段。
“吴都尉,你若对我等动粗,我们将拒绝给戍卫军提供酒食。”
“我们百花楼也将不再接待军爷。”
“不准到我们酒楼喝酒!”
……
戍卫军驻扎在洛邑城外,虽然说基本口粮由朝廷供给,军队却常到城内商户采购种商品,以改善生活。
偶尔,还会进城喝酒,去百花楼快活放松……
相比于商贾们的克制,庶民和奴隶们就粗鲁得多。
他们扛着锄头,手拿镰刀,从一条条街道涌进法场,口中齐声喊着口号。
“放了陈大人!”
“放了小侯爷!”
“放人!”
“放人!”
……
戍卫军命令他们禁声,庶民和奴隶们却根本不理,继续高喊口号。
双方屡起摩擦,几乎引发大混战。
商贾人数有限,吴钧可以用妨碍执行军务的由头唬住他们。
庶民和奴隶完全一幅拼命的架式,令他大感奇怪。
“陈府向你们借钱,还不起的话,你们正好收他土地……”
“胡扯,前几天刚频布《井田控令》,凡是买卖土地的全部收归国有。”
“刚借完钱,就出这个命令,明显是算计我们穷人!”
“放了陈大人,让小侯爷还钱!”
“放了陈大人!”
……
陈府借钱之事,吴钧略有耳闻。
这二天刚出新律法,规定田地不得买卖,这事他倒没听说。
有人认出监斩台上的裴文轩,指着他大叫。
“就是那个裴司农发的政,让我们得不到土地!”
“狗官,专门算计我们穷人!”
“砸他!”
……
顿时。
臭鸡皮,烂菜叶……呼啸着飞身裴文轩。
整个刑场顿时乱成一团。
裴文轩脸色一变,忙躲到士兵身后。
他身为大周六杰之首,平日相当有派头,走到哪儿都是被人景仰。
今日,竟然被万人唾弃。
这实在让他无法理解。
他推出《井田控令》,是真心想解决大周生产效率低下问题,是为国鞠躬尽瘁。
裴文轩可以往后躲,吴钧却只能向前冲。
他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再不行刑,必生意外。
二名刽子手早被人群挤下刑台,虎头大刀也被踩到地上。
他们已经无法指望。
吴钧长刀一挥,飞身跃起。
他掠过众人头顶,雪亮刀锋划出一道弧线。
一刀双击,精准斩向陈正道和陈飞扬的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