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蟒扑至，火光耀目。

郑风从容必上眼，他从来不怕死，但天炉公司灭了他的家族，还没有完成复仇。有些遗憾。

谢小雯闭上眼，她只是个女孩，虽然善良，但并没有一颗永远坚毅的心，所以她有时候怕死，有时候不怕死。

而此刻，有队长在，她不怕死。

就在火蟒扑至的一瞬间，一个高大的身影挡在了他们面前。

火蟒撞在那人背后，化为熊熊火焰将其吞噬。

感觉到皮肤的每一颗细胞都在被烈火焚灼，巨大的痛苦令白曳忍不住仰头发出一声长吼。

忽然他猛地一伸手，从熊熊烈焰中抓住火蟒的核心，狼爪用力，捏碎成火屑。

核心破灭，身上火焰也渐渐消散。

“石头？”谢小雯惊喜。

白曳的狼身被烧焦的不成样子，模样有些恐怖，望着谢小雯与郑风，缓缓道：“不要轻易赴死，我救你们出去。”

郑风看着他，面无表情，淡淡道：“你不该过来，我没有叫你，你就该走。你没能力救我们，只会平白送死。小雯，叫你朋友走。”

谢小雯已经从郑风背上下来，她点了点头，道：“队长说的是，天炉公司的超凡者数不胜数，还有更多隐藏在暗处，你救不了我们的，快走吧。”

天炉公司的一众超凡者，已经察觉到郑风与谢小雯以经无力抵抗，纷纷集中攻向白曳。

四名武者袭来，白曳任由刀剑插在背上，闷哼一声，巍然不动，望着郑风与谢小雯，道：“你们说救不了就救不了？我偏要试一试！”

猛地狼爪一抡，将身边超凡者逼退。

一手抓起郑风扛在肩上，一手抓起谢小雯夹抱在腋下，箭步疾跃，一步十米，向着街道尽头，沙都城外奔去。

白曳狂奔，魔法与刀剑袭来，他放佛不见，以身承受。

那些人意图活捉郑风与谢小雯，因此所有攻击都避开二人，集中攻击白曳。

铁锤砸在他的肩头，肩骨粉碎，大刀在他胸前砍一道骇人心魄的血痕，长剑刺穿他的肾与肺，铁爪将背后的肉皮生生撕下，魔法师的火球、风刃、冰箭又袭来，令他伤上加伤。

从满月上涌来源源不断的力量，注入到狼人体内，他的伤势愈合以肉眼可见的方式快速愈合。

白曳的身体就在这种毁坏与愈合的过程中重复，同时也重复着痛苦。

这一幕使天炉公司的一众超凡者惊愕，也惊了郑风与谢小雯。

郑风暗道：“这狼人自己明明可以逃，却为了小雯不顾性命，为什么？以前从未听小雯说过有这样的朋友。这人很强，可惜战斗能力不足，若是我有这样的身体，或许有一丝可能杀出去，他不行。”

谢小雯心中触动：“他到底是什么人，除了这两天以外，我和他素不相识，他为什么屡次不顾性命的救我，难道他真的……”

一个念头冒了出来，随即立刻被她否决，她以前调侃过白曳是否暗恋她，但那只是为了化解矛盾的玩笑，从来没当过真。

可除开这个，还有什么原由？

“拦住他！不要让他出城！”

众超凡者见单纯的攻击，一时杀不死白曳，便改换方法，试图限制住白曳的行动。

五名以力量著称的武者跳到白曳前方，真元鼓荡，运转功法，企图以澎湃内力击倒白曳，然而十掌击出，刚一挨到白曳，就被冲来的白曳，如炮弹般撞飞出去。

白曳的力量比他们更强大！

擅长土元素的魔法师筑起一面面土石高墙，挡在白曳面前，白曳一跃十米，跳到墙头上间飞奔。

另一个魔法师施展魔法，墙上生出一颗颗荆棘藤蔓，如蟒蛇群般向他缠绕而来。

藤蔓极多，密密麻麻，避之不开，扯断了一根攀上来三根，他自己虽不怕，但是身上有郑风与谢小雯。

白曳心念一动，纵身一跳，高高跃起，藤蔓跟着往上追，他左脚踩右脚，在空中连跳数下，飞升几十米，藤蔓伸长距离达到极限，追之不上。

白曳脚底头高地放斜身子，继续左右脚连踩，借着从脚上生出的一股股反物理作用力，在夜空下“飞行”，越飞越高，越飞越远。

他化身狼人后，精神力似乎也变强了，没有像昨天面对蓝纹蛇群时一样，“飞”了十几下就摔落下来。

天炉公司的超凡者们惊了。

白曳飞的太高太远，魔法师的攻击距离大多数达不到，就算有的勉强触及，也根本奈何不了白曳。

而武者，只能干瞪眼了。

“西方的狼人还会飞吗？”

“没听说啊……”

“他在空中一直踩脚干什么？”

“不知道……”

“现在怎么办？谁会飞？去拦住他！”

众超凡者面面相觑。

就算对超凡者来说，“飞”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魔法师的飞行魔法有很多，但要求最低的风系魔法，也得将《气体运动操控学》中的《风舞术》修炼到三级，才能在空慢悠悠的飞。

这并非易事，谢小雯对风元素具有高亲和，如今也只修炼到一级，一级的风舞术不能飞行，只能增强自身敏捷。

而武者就更苦逼了，必须达到武尊级别，方可催动强大无比的真元，踏空而行。

天炉公司不缺武尊，但那些大佬坐镇总部，一个也不会来沙都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

唯有妖族中的羽妖飞行最容易。

“你们别看我，我就是来凑热闹的，我这小体格，都禁不住那牲口一巴掌。”面对同伴纷纷投来的目光，那名俊俏的羽妖面色一变，连忙后退。

羽妖就是鸟妖，后者称呼不太雅观，常常被戏称做鸟人，所以万灵国建立以后，联邦政府为其更换了名称。

羽妖为了飞行如鸟类一样，放弃了力量，身体变得异常轻盈柔弱，普遍不擅长肉身搏斗。

“有办法了，狼人的力量来源于满月，你们谁能遮蔽月亮，便能让他失去力量，他现出原身，难道还能飞不成吗？”有人提议道。

“让我们来！”

两名女子魔法师站了出来，她们分别擅长水元素与暗元素。

第一个女子将水元素化成云雾之气生于高空，月亮被蒙上一层轻纱，第二个女子将大量暗元素聚拢而来，与云雾融合，化作漆黑乌云，遮蔽星月。

这片乌云并不大，但刚好隔绝这片区域的月光。

天上正在跃动的白曳，猛然觉得力量源泉被什么东西切断，而原本储存在体内的磅礴能量也飞速流失。

狼化形态迅速消退，变回人身。

白曳心中一紧，又在踏了十脚，随之脑袋一痛，能力失效，与谢小雯和郑风一同从空中跌落。

他已经飞了百米之高，这样摔下，不死也残。

谢小雯一声惊呼，想操纵风元素拖住三人，达到缓冲，但是精神力不够，只凝聚出一个小小的旋风便破散。

他们摔落一半，就在这时，白曳感觉体内无数细胞如受刺激，产生一股莫名强烈地躁动。

猛地，口中发出一声长啸，下一刻，化出鹰眉、鹰目、鹰鼻、鹰爪、鹰羽。

他用化作鹰爪的双脚，抓住从身上脱离的郑风。

与变身狼人时一样，白曳左臂完全没有任何变化，他奋力扇动唯一一只翅膀，虽然飞不起来，但可以减缓下落趋势，只是一只翅膀难以控制方向，偏离街道，一头扎进了居民区中。

噗通，三人摔落，撞在一家门前，头晕目眩，那家难主人被惊醒，大骂着出来，看到白曳一副半人半鹰的模样，顿时蔫了，一边道歉缩回屋中。

白曳第一个站起，去扶谢小雯，谢小雯惊叫一声，脸红道：“不用你，我自己来！”

白曳一愣，才发现化身狼人时撑破了衣服，此时赤着身体。他转身去扶郑风，却见郑风手握长剑，倚墙而坐，没有要起来的意思。

“快跑啊！”白曳欲拉他起来。

郑风挥手把他挡开，道：“跑可以，你先告诉我，你有办法带我们逃生吗，如果有，我跟你走，如果没有，我更愿意赴死，不想跟着你鼠窜。”

白曳皱眉，“没到最后一刻你怎么知道跑不掉？”

郑风呵呵一笑，闭上了眼睛，没有回答，如果没有其它办法，仅凭三人剩余的体力，肯定逃不出沙都，这是显而易见的事，他不想解释。

与其毫无意义的逃亡，郑风更愿意慷慨赴死，那样更有尊严。

远方，已经隐隐传来追兵的声音。

谢小雯叹了口气，道：“石头你走吧，我陪着队长一起死。”

白曳明白郑风的想法，但无法认同，他一直信奉任何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就皆有可能，何况生死攸关的大事，更不该轻易放弃，突然灵光一闪，道：“谁说我没有办法？”

转头对着谢小雯道：“还记着我们怎么摆脱天炉护卫搜查的吗？”

谢小雯心中一动，“你是说……”

白曳话不多说，不顾赤身，闯进身旁那户人家，片刻后“借”了三套衣服出来，扔给谢小雯和郑风。

“快穿。”白曳说完就拿起衣服往身上套。

谢小雯看了一眼手中肮脏破烂的男人衣服，有些抗拒，补货微微犹豫了一下，还是穿了起来。

郑风望着白曳扔在他身边的衣物，蹙起眉头，用剑缓缓挑了起来，一件女子罗裙展现在眼前，正欲责问，一抬眼，看见一身女装的白曳站在他面前。

“你……”一瞬间郑风有些恍惚，似乎白曳真变成了女人，不过他精神一凝，便即破除了这种幻觉，凝眉道：“你们干什么？”

谢小雯迅速用最简洁的语言像他解释了一番。

“有这样的能力？”郑风望着白曳，问道：“你是魔法师？”

白曳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异能者？”

白曳皱眉，“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快穿上，再往脸上涂些灰，我发动能力，欺骗那些人应该没问题。”

“你们走吧。”郑风长剑一抖，将那女子罗裙划破，道：“我不会穿的。”

白曳与谢小雯都是一怔，谢小雯道：“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说的吗？石头他真有这样的能力，队长！”

郑风冷笑道：“我不管他有没有这样的本事，但让我换妇人之衣，舍弃尊严以求生，那绝不可能，我们一家子就是因为放不下尊严才会毁灭于天炉公司手中。”

谢小雯一怔，“可是……”

“你的尊严比命还重要吗？”白曳皱眉道。

“这不对吗？”郑风用讥讽的目光上下打量着白曳，“尊严无价，你不会懂，不用多说，你们走吧。”

白曳无视他轻蔑的目光，道：“好，就算尊严无价，就算尊严比命重，但它与穿一件衣服有何关系？我穿着这件衣服，难道我便因此失去尊严？”

“难道不是？”郑风道：“你可以穿着它出去走一走，看看有没有笑你。”

白曳道：“别人笑不笑与我何干？我的尊严又不用他们给我，我的尊严来自我心中的不屈，我穿上这身衣服便是为了不像命运屈服，恰恰获得了尊严，而你所谓的尊严虚假而无意义，完全来自你内心的傲慢和虚荣。”

郑风冷笑：“你把贪生怕死说的再好听又有什么用？怯懦便是怯懦。”

白曳沉声道：“我若贪生怕死，就不会来救你们。”

郑风心下微动，白曳冒死相救，他看在眼里，的确不像怕死之人，但话说道这个份上怎肯示弱，哼了一声，道：“谁知你有什么目的。”

白曳一瞬间心灰意冷。

“你们……你们怎么吵起来了，队长，你，你就穿上吧，这没什么的，你还有大仇没报，只有活着才能为伯父伯母报仇啊，不是么？”谢小雯急道。

郑风闭上眼，“我父母生的是男儿，不是女人。”

白曳不愿再无多语，看向谢小雯道：“你走吗？”

谢小雯望了望他，又望了望郑风，眼眶一红，哽咽道：“队长不走，我也不走，我陪他一起死，石头，谢谢你，你……”

白曳摆手，淡然道：“不用谢，我救你们从来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已经尽力，既然你们不想活，那我也没办法。”

说完转身便走，头也不回。

小巷两旁的一扇扇窗户裂开缝隙，好奇的民众从里面向外偷偷打量，这时白曳的妖化已经自动退去，看起来不再可怕，有孩童的笑声传来。

“妈妈，那是男的还是女的？”

“哈哈，穿裙子的男人！”

“穿了裙子就不是男人，是大姑娘！”

有大胆的孩童探出脑袋朝白曳扮鬼脸，叫道：“大姑娘，大姑娘，大姑娘……”

白曳驻足，心中逐渐变得冷冽，似有恶魔被唤醒，他猛然一转头，目中电光闪烁，那孩童与他目光相触，惨叫一声，瘫软在窗前，晕死过去，随后被大人慌忙的抱回。

其他民众见状，赶紧拉回自己的孩子，啪啪啪，关紧窗户。

白曳顿了一下，目中冷冽缓缓消退，迈步继续向前走，然而走了几步，一股巨大的疲惫袭上心头，眼睛一黑，扑倒在地。

其实就算郑风换上衣服，他也无法发动他的那种能力了，他的精神早就消耗过度，能够坚持到现在，全凭意识本源的强大意志，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天炉公司的超凡者从后方追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