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清许工作第三个月就在他们单位出名了。
她自己也知道,一直有大金链子纹身青年找她,从刀砍伤到鱼刺卡喉咙,各种五花八门的名头。
以至于后来急诊只要看到状似黑道上的人,不管谢清许在哪个科室轮转都会被叫过来处理。
谢清许最怕就是醉酒的,话都没说完就被打是常有的事。医院的保安基本等于摆设,经常等她被打过了才会有保安姗姗来迟把人拉开。
她还要顶着被打的脸去帮人付医药费。
她知道这是疤爷所谓的怒火。
因为她钻了协议的空子,没有留在本地工作。疤爷的地盘就限制在本地,他手伸不到那么远。
“读书人真爱玩花样,你忘了你爸妈还在这里。”疤爷如是说。
“如果这边的黑社会报你名字来找我,协议依旧作数。这对你有利无害。”谢清许只得承诺。
疤爷想通后勉强接受了她的提议,也确实借由谢清许在外地发展出一批新的小弟。
但他依旧不爽。
谢清许知道,一直有人来找茬不是没有原因的。
但想到自己还欠着钱以及家里惶惶不可终日的妈妈,她决定忍下来。
好多次凌晨两三点从急诊处理完那些人走在回宿舍的路上,谢清许麻木地感受着深夜的寂静。
她知道她的人生就像这黎明前最黑的夜,永远也不会亮了。
逃离不了。
眯一两个小时后起床,谢清许就会把所有的情绪抛掉,继续变成一个工作机器。
除了上班和加班,谢清许还会趁有空的时候去做兼职,她摆过地摊,发过传单,还做过家教。
后来她发现帮人翻译论文既轻松又能挣到不少钱,慢慢就开始把重心转移到这个上面。
她吃住都在医院,衣服基本不买,能走路绝不坐公交,能坐公交绝不打车。
别人是用尽生命来读书,谢清许则是用来挣钱和省钱。
但对于那个几十万的欠款,依旧是杯水车薪。
她每次打完一笔还款,看着自己余额只有两位数的银行卡,就会不禁感慨:“什么时候能天降一笔横财?我真的太特么穷了!”
半年后她科室还没轮转完,被医务科安排定在心内科。
原来是心内科人手不够了,急需能迅速上手的医生支援。主任在院周会提出这件事时有其他几个主任建议他找谢清许。
谢清许带着水杯和听诊器去心内科报道时,看到一片兵荒马乱。
好几个房间都听到在监护仪在报警,床前各围着几个医生在抢救。她找个地方放下水杯就参与进去。
忙完一段,大家回办公室休息时才发现新来的她。
“小谢,我听其他主任说你可是个狠人。抢救冲前头,加班第一名。不错!”心内科主任第一次见面就出言“肯定”她。
狠人谢医生:不,我只是穷。
某天出门摆摊的路上,谢清许遇到了一个倒在地上的女人。
被日日夜夜几十次甚至上百次的大小抢救练过的她,对这种情况异常麻木,目不转睛骑着小三轮车从旁边路过。
什么也没有挣钱重要。
骑出没多远听到人群中在喊,“打120打120!”“医生医生快来!”之类的话。
她停下车,顿了一会后骂了一句脏话,然后掉头骑回去。
挤进人群,她让围观的人都散开,检查了那人的生命体征。
还好,应该是急性心绞痛发作。
“带药了吧?”她大声问。
女人捂着胸口大口喘气,回答不出来话,眼神撇了撇她旁边的包。
谢清许立刻拉开包,果然有。
她拿出硝酸甘油放到患者舌下,五分钟左右后躺在地上的女人呼吸慢慢平缓,脸色也开始变好一些。
谢清许知道她这是缓解了。
便开口问:“有家属么?打电话喊一下吧。”
那个女人微喘着点头,问谢清许:“你是医生?谢谢你救了我的命。”
谢清许看她穿着不似穷人,讲话也很文明,回答道:“是的。”说完她抬起手看了眼时间。
再晚一会她可就占不到好摊位了。
这时救护车到了,120的工作人员把人抬上担架,看谢清许在旁边,她们经常打交道所以都是熟识,便喊她一起跟上。
“急性心绞痛,舌下含服0.5mg硝酸甘油后缓解。看着像是老病号,你们路上遇到她再复发可以再给一粒药让她含服。”
“我就不跟着去了,再晚我摊位就不保了。回头再聊。”
交接完谢清许骑上她的二手小破三轮晃悠悠骑走了。
等到第二天早上交班时,值班医生一脸生无可恋地交完昨夜的几个大抢救后,突然目光哀怨地看向谢清许。
谢清许不明就里。
“昨天急诊收进来一个中年女性,自称是谢医生路边处理过的。现在住VIP包房里,指名要谢清许做管床医生。”
谢清许明白了。
敢情捡了个贵人。
“小谢不错!出门还见义勇为。”主任总结道。
谢清许面无表情:“都是为人民服务,主任。”
实则内心呵呵,我现在是为人民币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