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兰离鸢。
魏思锦一怔。
这个人怎么会知道兰离鸢。
关键是,为什么会知道她是兰离鸢。
在这里,她明明是魏思锦,是跟随着越国荣亲王万荣暄跋涉千里而来的荣亲王妃。
这本应与兰离鸢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魏思锦勉强扯出一个笑,摇摇头道:“你知道兰离鸢是谁吗?”
那人的手原只是轻轻触着魏思锦的面容,现在张开了,捧住了魏思锦的脸。
“我知道啊。”
说着,人笑了。
“东土公主兰离鸢,谁人不晓呀……”
魏思锦心下一惊。
“你是谁,你从哪儿知道的。”
她反握住这人的手,发现所触竟是惊人的冰凉。
那人被吓到了,低声吼了一下,想要抽回手,却耐不过魏思锦是习武之人,手劲比一般人大得多。
“你别怕。”魏思锦安抚地拍拍人的背,轻声道:“既然你知道我是谁,也得让我知道你是谁吧。”
望着魏思锦的眼,那人犹豫地咬了咬唇,最终还是开了口。
“我是辛癸谰。”
听了这话,魏思锦整个人突然就没了力气。
力一松,那人的手便缩了回去。
“你说……你是谁?”
魏思锦几乎是颤抖着问了出声。
那人小小声,却斩钉截铁:“我是辛癸谰。”
魏思锦不敢置信,单手捧住了人的脸,撩开了挡在人额前的乱发。
她轻轻擦去人脸上的灰垢,睁大了眼细细辨认。
蒙头垢面下清明的双眸,即便脸上掺灰也掩不住的清丽面容,就算带了岁月痕迹,也无法拭去风华。
这张脸,与记忆中别无二致。
最终,魏思锦迟疑出声。
“你是……姑姑?”
听见这一声姑姑,辛癸谰呆住了。
她痴痴地望着魏思锦,缓缓扯出一个笑来。
“小鸢,带姑姑回东土好不好。”
魏思锦心中一紧。
她伸手将人揽进了怀中。
这个在泌粵深宫中,披头散发、有些疯癫的女人,居然是她的姑姑,东土长公主辛癸谰。
魏思锦突然觉得心有些堵。
她隐约记得姑姑在她孩童时期就远嫁泌粵,成了宠妃,后来也远寄过一些泌粵特产回东土,捎带的信件也都曾提到过她。
二人虽然没怎么相处,毕竟同是皇室,总有那么一层关系维系着。
再后来,东土灭亡。
她一心沉醉于复仇,远嫁的姑姑也再没有音信。
其实她有做过接受姑姑死去的心理准备,一个母国灭亡的妃子,处置方式绝对好不到哪里去。却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以这么一种方式再遇到。
家国破灭,突然出现了一位亲人,让魏思锦既意外,又惊喜。
这一趟来泌粵,她没料到会见到自己的姑姑。
辛癸谰紧紧地抱着魏思锦,逐渐由抽泣变为放声痛哭。
拍着辛癸谰的背,魏思锦突然想到了带她来这的婢女。
她扶着辛癸谰的肩膀,道:“姑姑,你最近有见到什么人吗?还有,你刚刚说有人骗你又是为什么?”
听了这话,辛癸谰一怔。
她猛然推开了魏思锦,蜷缩到宫门角落,又开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
“是她……有人骗我说她要过来了……”
“谁?”魏思锦忍着脚的疼痛,到辛癸谰身旁,追问:“谁要过来了?”
辛癸谰像是受到了巨大的惊吓一般,整个人开始剧烈地颤抖。
她吸了一口气,低声吼道:“是她——害我的人!”
魏思锦皱眉。
这深宫之中还有人要害她姑姑。
“那骗你的人呢,你还记得她对你说过什么吗?”
辛癸谰目光有些滞住了,只重复地喃喃道:“让我杀了她,杀了她……”
魏思锦听了,忍不住冷笑一声。
又问道:“姑姑,你是怎么认出我的?”
这一声姑姑唤得辛癸谰清醒少于,她摸了摸魏思锦的眉,指着魏思锦的眼睛。
“小鸢独一无二,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一句独一无二,敲进魏思锦心里。
姑姑能认出她,或许真是缘分使然,无法说清了。
说到这,她已经大致明白了这事情的整个经过。
婢女引着她到这,又有人骗她姑姑,让其杀人,其中目的,不言而喻。
突然,门被敲响。
“王妃,紫参姐姐快要走到了,您能出来了吗?”
绿欢在外头急声唤着。
魏思锦正要应答,辛癸谰却抓住了她的双手,拼了命地摇头。
“小鸢,带我走……”
辛癸谰这副境地,魏思锦就算有心带她走也没法子。此刻被辛癸谰这样望着,魏思锦心中百感交集。
这是她的姑姑,是她重生而来寻到的第一个也有可能是最后一个家人。
她又何尝不想马上带走辛癸谰。
魏思锦跪在地上,用手顺了顺辛癸谰杂乱的头发,轻声道:“姑姑你再等等,我出去准备好了就接你走。”
辛癸谰望着魏思锦,没有说话,眼中却含了泪水。
“姑姑,信我。”
魏思锦拍了拍辛癸谰的手,郑重地点了头。
辛癸谰沉默一阵,最终松了手。
魏思锦撑起身子,开了锁,绿欢在门外一脸焦急。
回眼看了仍蜷在宫门角落的辛癸谰,魏思锦咬了牙,让绿欢搀着离去了。
见到魏思锦被绿欢扶着趔趄地走过来,紫参面色一凛。
“你怎么能让王妃走动呢!”她撇了绿欢一眼,搀过魏思锦的手,招呼宫人抬轿子过来。
魏思锦被扶上了轿,回头望了斑驳红墙一眼。
辛癸谰装束脏乱,一时疯癫一时清醒,这已是难办。况且又是前朝宠妃,位处这阴冷深宫,她是越国亲王妃,如何能将辛癸谰安然带回越国?
怕是得细细思虑了。
她眯着眼睛,滤过耀眼阳光,已亡故国似乎仍在眼前。
一番折腾,回到跃龙宫时,天已经黑了大半。
“怎么崴着脚回来了?”
万荣暄迎上来,见魏思锦行动不便,双手一打横便将人抱了起来。
“亲王小心点……”紫参正要叮嘱,万荣暄用脚一勾关了房门。
“怎么伤的?”
万荣暄将魏思锦放到了床上,很是顺手地替魏思锦脱了鞋袜,就要上手察看。
魏思锦连忙拦住。
“不小心崴了,你还能像大夫一样给我治好不成?”
说着,笑了笑。
万荣暄瞥了她一眼,一副鄙夷的神情:“你又知道我治不好了?”
说着,也不顾魏思锦阻拦,伸了手揉捏着人的脚踝。
见状,魏思锦也不好再扭捏推辞了。
她撑在床上,缓缓开口。
“今天有人引我去锦园宫,意欲害我,你猜我在那里见到了谁。”
万荣暄手上慢慢发力,手法娴熟地按揉着少女的脚,头也没抬。
“谁要害你?”
魏思锦翻了个白眼:“在这偌大的皇宫里跟我打过交道的人不超过这个数。”
说着,她举起了手,五根葱白纤长的手指骨节分明。
“碧萝公主?”万荣暄笑笑,“她都被禁足了,还有害你的心思呢。”
听见男人这戏谑的语气,魏思锦竟有些羞恼,被人握住的脚一蹬:“你还好意思笑?她害我不都是因为你吗。”
万荣暄握着少女玉足的手又大力了些。
“那你在锦园宫瞧见谁了?”
想到辛癸谰,魏思锦正色。
“前朝宠妃辛癸谰,你应该听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