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慕清莞难以入眠,她摸出枕头下压着的一块雕梅镶银红玉牌举在眼前,这块玉牌的主人正是远在昭和国的六皇子萧靖初,她和萧靖初早就相识,原本以为一别后再无瓜葛,可后来总是兜兜转转与萧靖初难以断联。
“唉。”慕清莞叹了口气,她放下胳膊,掌心向下握着玉牌贴在额头上,玉牌冰凉的触感令她脑海中的种种回忆似破闸而出的洪水般奔涌而来。
记得十三年前,在一个桃花纷飞,莺歌婉转的好日子,母亲抱着病的意识模糊的她上了一辆马车,慕清莞心中是高兴的,她感觉到自己被抱进了马车,她不想一直待在家中,只要能出去她就是欢喜的。自幼她的身体就很虚弱,任是吃再多良药都无用,只能被仔细的养在深院中,成为别人口中的药罐子,父亲母亲也总是拦着她,不许她出去玩耍,只有在皇帝舅舅举办宴会时才能出去一趟,可她喜欢外出,喜欢和父亲母亲,和哥哥一起去郊外放风筝。
马车一路上晃晃悠悠的从天明走到天黑,中间只是稍有停顿就又接着赶路,慕清莞拉了拉母亲的衣袖,虚弱的问道:“母亲,我们是要去哪?为什么还没有走到?”
敬平公主温柔的拍了拍怀中困倦的慕清莞,说道:“莞儿,我们要去倾城山,母亲带你去那里见一个人。乖,你在娘亲怀中睡一会儿吧。”敬平公主说罢又用小斗篷将慕清莞仔细围了一圈以恐晚上风凉冻着她,此次前往倾城山是苗渊给她指的一条路,说是去了只管去见倾城派前掌门花朝,她自会救清莞,她不知道苗渊到底和花朝有何关系,但是莞儿忽然病重,这是目前唯一行得通的法子。
母亲轻柔的唱着歌谣哄着她,慕清莞昏睡过去后感觉自己好像变成了一片树叶,在宽阔的海面上飘呀飘,好像飘了好久好久。
马车这一路上快速行驶,终于在五天后到达了倾城山门下,慕清莞也昏迷了五天,中途偶尔醒来也是意识不清,吓得敬平公主真是片刻也不敢多停留。
“殿下,倾城山已到,请下马。”公主的随身侍卫慕展在马车旁放好小木梯后掀开帘子。
敬平公主抱着怀中昏睡的慕清莞慢慢走下了马车。她望着眼前的朱红色山门松了口气。
未等她扣,山门忽然就打开了,里面匆匆走出几位相同打扮的白衣蒙面女子整齐地排列在门两侧,中间走出一位蓝衣女子,同样是轻纱遮面,目光看着清澈却也冷漠,她望了敬平公主一眼,淡淡说道:“倾城山不准男子入内,请公主殿下和小姐前往。”说罢就退至一侧让开道路。
“慕展你在山下驿站等本宫吧,本宫和莞儿进去就好。”敬平公主抱紧了怀中的慕清莞,如果不出她所料,那位蓝衣女子就是倾城派现任掌门洛宁君。
“殿下,那我在驿站等您和小姐。”说罢慕展就驾着马车离去。
敬平抱着莞儿走进了山门,然后一路上跟着洛宁君走到了归落园,中途洛宁君看她抱酸了胳膊,也是一言不发的接过去替她抱着。
“师父,人我已经带到了。”洛宁君人还没进去呢,声便先到房中了。
“哦,那便进来吧。”一道慈和的声音传出。
敬平公主跟着洛宁君一同进了房中,她看见一位鹤发童颜的老师太闭目端坐在木凳上。这位鹤发童颜的女子,便是倾城派前任掌门花朝,江湖人称无情剑。
“花掌门,请救救小女。”敬平公主恭敬地颔首请求。
“公主不必急,人我是会救的,君儿,把她放在床上吧。”花朝睁开眼,看了看敬平后,又将视线移到了慕清莞身上。
“君儿,你去在院子里把这包药煎一下吧。”花朝从袖中掏出一包药来。
洛宁君走后,花朝走到床前,伸手探了探慕清莞的脉象,她沉寂片刻,然后开始输送自己的内力。
“掌门,您……这万万使不得”敬平公主震惊了,起初苗渊告诉她花掌门会救莞儿,只是没想到花掌门竟愿意把毕生的内力传给莞儿,有了这些内力克制莞儿体内的寒毒,莞儿至少在这十年内会性命无忧。
“无事,这是我早都思量好的。”花朝继续把内力传给慕清莞。
朦胧中慕清莞察觉到似乎有一股股接涌而来的暖流充斥在身体的每一条经络,全身有种说不出来的舒畅,她没有睁开眼,却感觉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她的感官变得灵敏,以至于她可以听见院中花瓣落地的声音,可以听见远处山中幕钟沉闷的声音,她听见药罐中的水在小火炉上沸腾,数片草药滚起后撞击着药罐的盖子。
“花掌门您将毕生内力传给这丫头,这份恩情我真是无以为报。”敬平公主热泪盈眶的看着眼前的花朝。
“我是看这丫头与我有缘,而且救她也算我的分内之事,公主若真有意感激,不如将她拜在倾城派门下,跟着我徒儿学剑法吧。我有一独门功法,可以压制寒毒。”花朝说罢看向敬平公主。
“能够拜洛掌门为师,是小女的福气,今后我便把她留在山中,仰仗各位教导了。”敬平公主此刻更是感激,她不知道苗渊和这花掌门有何关系,竟能够让她如此鼎力相助,更不知道花掌门口中的分内之事是何意思,但是留在倾城山对于莞儿来说也是一个好去处。
“君儿进来吧。为师刚为你收了一个小徒弟。”花朝对着窗子喊窗外的洛宁君进房中来。
“师父,药煎好了,我也给端进来了。”洛宁君端着药碗走了进来,脸上还是波澜不惊,这正是敬平所惊讶的,她以为洛宁君知道自己要把内力传给莞儿就会不顾一切的出来阻拦,可她仍然静静的待在院子中煎药。
“洛掌门,小女今后就麻烦你了,刚刚花掌门将一身内力传给了莞儿,倾城派对我们一家的恩情,我们今后定是要报答的。”敬平看着洛宁君一直都是冷淡的面孔,反倒有些疑心这洛掌门怕是不喜欢孩子,不知道以后莞儿待在倾城山会不会受苦。
“公主不必担忧,君儿她无论对谁就是这幅面孔,她心底里是喜欢这个小姑娘的。是吧,君儿,快来见见你的小徒弟。”花朝对站在远处的洛宁君摆摆手让她走近些。
“和宁郡主这么粉嫩可爱的小丫头看着就招人喜欢,长大定会出落得倾国倾城。”洛宁君看着床上粉雕玉琢的小女娃,嘴里蹦出了一句难得夸奖的话。
“敬平在此就谢谢两位掌门了。”敬平微微屈腿行了个礼。
“公主,您一路奔波想是很累了,去厢房歇息一下吧,这儿由君儿照看就好。药为师端走,莞儿如今也是不必喝了。”花掌门端起碗领着敬平出了房间。
慕清莞感到房中静了下来,她知道原来是花掌门用自己的内力救了自己,等她醒来要好好谢谢她,而且她还多了一位师父,慕清莞感到心中很是愉悦,可终究还是身体虚弱,她抵不住困意,最后睡了过去。
等她再醒来就是三天后了,花掌门和母亲都不见了,只有洛宁君坐在床边陪着她,起初她吵着闹着要母亲,后来渐渐久了也不闹了,便开始跟着师父好好学剑法。师父人很冷,但是对她总是很好,无论去哪都将她带在身边,只是她不能见父亲母亲还有哥哥,只能偶尔写封书信告知自己过得很好。一年后山上来了位和她长得很像的小女孩,比她小一岁,名叫李琉瑶,说是宫中的三公主,拜在五长老门下。
“呼,日子过得真是快,我如今都已经在倾城山待了十三年了。”慕清莞把暖热的玉牌又塞回枕头下面。
今夜似乎难以入眠,只要一闭上眼慕清莞脑海里总会出现萧靖初那张脸,那双笑起来很温柔却暗藏着冷意的眼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