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山靶场。

最后一颗子弹命中红心，完美的十环。

吕兮利落地收枪，用搭在肩上的毛巾擦汗，脚下四处都是弹壳。不过两个小时，他已经打完了一千发子弹。

这是最快的一次。

老板宋晨恰时出现，拍拍他的肩，“歇一会儿，咱们很多年没见了，中午吃个饭。”

“不了，我赶时间，你这还有没有子弹了？”吕兮摇头拒绝。

“子弹要等一会儿才能送过来，今天下大雨，你又不是不知道。”

被拒绝的宋晨脸上毫无沮丧的神色。

这并不是吕兮第一次拒绝，说起来就连他自己都忘了，估摸怎么也有上百次。具体的次数，要回家查阅手动记载的溯回记录才能知晓。

自从死在龙舌兰的权能之下，吕兮发了疯一样联系射击、驾驶、格斗方面的能力，在三月七日这一天，起码渡过了上百次。

每次都是毫无新意的——上午在靶场射击、下午开着夏利跑赛道、晚上进行大量体能训练。

虽然很辛苦，可进展飞速。

十几次之后吕兮也觉得乏味，他开始怀疑自己这么做到底是不是无用功。可不知道从哪一次开始，他变了。

往常练枪，前一百子弹平均七环，之后就是大幅度下降，手臂僵持一个姿势，静心，注意力高度集中，免不了出现这种结果。

可是忽然，他的身体机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

连续开枪两个小时也不会出现手臂酸痛、眼眶发涩这样的情况，前一百发子弹平均可以到达九环。

后来这个数字越来越夸张，今天更是达成全部十环的恐怖战绩。

就连他的驾驶技术、格斗技术，都有了质的飞跃。

换句话说，他每次溯回都让真正的基因活跃度提高。上百次下来，已经完成自我觉醒。

就算是马德拉、波尔多与白兰地一起上，也不是他的对手。

……

更换靶心的工作人员在两人闲聊时跑了过来，小声地对宋晨耳语几句，这位老同学用发现外星人一样的目光看着吕兮。

“你中午还是留下来吃顿饭吧，我有件事想问你。”

[是否与宋晨共进午餐？]

选择再次出现。

吕兮还从未在靶场逗留超过十二点，往常他都是拒绝。

“好吧，你订个外卖，咱们就别出去了。”

他改变了念头，毕竟全部十环达成，以后再来云山靶场也没有意义，就当作告别。

半个小时后，浑身湿透的外卖小哥把饭菜送来。

宋晨一顿嘘寒问暖，毕竟这个鬼天气，根本没有人送外卖。在满嘴都是“你辛苦了”、“给你个好评”的道谢声中，宋晨点了……差评。

原因是超时了。

对此吕兮也不好说什么，只是满脸哭笑不得。

两人就在室内靶场支起一张桌子，听着雨声如浪潮，各自夹了一筷子菜，宣告午餐开始。

不过几口，吕兮发现宋晨的目光一直怪怪的，忍不住问：“你留我在这里吃饭，有什么事？”

“没什么……”老同学打了个哈哈，“就是想问问你，最近还好吧？”

“还好，特别刺激。”

确实挺刺激，打了十万发子弹，赛车里程数万，晚上练完格斗一身伤，没事还与一个能够放火的怪物交手。

“我记得你在博物馆工作来着？生活平平淡淡的，哪里刺激了？”

吕兮故作高深，“老宋，这你就不懂了吧？平淡如水的生活，越平静，就显得越刺激。”

宋晨只是点头，闷声夹菜。

他忽然小声地问，“你是不是惹上什么麻烦了？”

吕兮夹菜的手一僵，旋即恢复如此，“我能惹上什么麻烦？一个博物馆小职员。”

“你可别骗我，我还算了解你，今天是工作日，你闲来无事上我这里打了一千发子弹，后面几十发全中，你什么时候这么厉害了？”

这正是宋晨留下吕兮的原因。

室内一号靶场只有十个靶子，而工作人员更换靶心时发现，全部命中红心，靶字中央被打出一个大洞来，根本无法继续使用。

“心情不好，所以请了个假。”这算是对第一个问题的回答。

他稍稍停顿，“至于你说的后几十发全中，我一直这么厉害好么？你瞧不起谁呢？”

这是一句玩笑，吕兮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发现宋晨并没有笑。

“少来，咱俩算熟得了，你……我还不知道？你的射击水平哪有这么高？”

“我天赋异禀咯……听过百步穿杨这个典故没？你练到最后，靶子会越来越大，靶心也是。芝麻不好打，西瓜还不好打？”

这是一句实话。

吕兮现在隔着三十米看靶心，在他的视线中，靶心真的跟西瓜一样，诚如典故“百步穿杨”。

或许对超然者来说，这都是基本操作。

“那你练这么好干什么？是不是……”宋晨左顾右盼，生怕被别人听到似的，“是不是要执行什么任务？”

吕兮咽下一口饭菜，“你的想象力太丰富了，老宋。”

宋晨一怔，他原以为吕兮会神色一变，或者开玩笑掩饰过去。在他的设想中，从未有面色平淡如水这一项。

“这世界上哪有什么任务？我又不是在什么特殊部门工作，你想，我要真的有什么事，不可能在你这里待一上午。”

宋晨一想也是这个理，可他仍是疑惑，“可你的表情……你的气质，与以往截然不同。”

“怎么不同？”

他犹豫了一会儿，“那我说了……你可别生气。”

“这有什么好生气的？”吕兮笑，“今天你请客，我吃你的嘴短。”

“你进来的时候表情，就跟……就跟你和高寒刚分手的时候一样。”

吕兮夹菜的手一僵，“我靠，老宋你是怎么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前几天的时候，我在机场偶然碰见她了。”

过了很久，吕兮才“哦”了一声。

见他神色没有剧烈变化，宋晨这才继续说道：“咱们高中的时候，你和高寒都是这个，谁不知道？”

他竖起一根大拇指，表示自己佩服。

吕兮在高中时期确实是个传奇人物，高一的时候成绩垫底，后来到高二，一下子杀入年级前十。

都德高级中学是全市最好的高中，年纪前十就是全市前十，何况这个家伙还泡上了成绩全市第一的校花高寒。

“当初我们都猜测，你是不是毕业打算和高寒领证，结果你们分手了，高寒去了国外。”

“咱们吃散伙饭的时候，你就跟今天打枪的时候一样，一句话也不说，就跟要喷发的火山似的。大家都担心你会干出什么惊天动地的事情，结果确实惊天动地，国内top3的大学没上，就在市里找了个破大学。”

宋晨口中的“破大学”是指天南科技大学，在都德内妥妥的一流，可放在全国，就有些不起眼。

“你很长时间都没笑，后来在大学的时候见到你，你虽然和高中时候差不多，可我还是觉得你变了不少，与谁都远，更加孤僻。”

这话不假，高中同学对于吕兮的评价就是孤僻，孤独，不合群。

换句话说，就是拒人于千里之外，与谁都不亲，没有铁哥们，连朋友都没有。

“我说老宋……你是不是……暗恋我？”

看着吕兮憋了半天，就说出这样一句令人哭笑不得的话。宋晨骂了一个脏字，“你给我滚一边子去。”

“我是学心理的，你和高寒都跟外星人似的，我自然对你们的心路历程很感兴趣。不过……”

他话锋一转，“都是多年的老同学，认识也七八年了，关心一下，这很正常吧？”

吕兮不知道说什么好，他自以为没什么朋友，与这些同学毕业就是陌路。可想不到，还是有一些人默默地关心他。

“抱歉。”他不知道是对谁，对哪个时间表示歉意。

吕兮抬起头，“谢谢你老宋，谢谢你关心我。我真的没什么，就是一些小麻烦，很快就能过去。”

“那就好，下午有没有什么事，我们去迪威酒吧喝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