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灵萝已在戊庸城逗留了两个月,渐渐在军中打成一片。这日她练兵回来,将军府的守卫兵告诉她有位年轻的道长找她,现在此时已在院中等候。
灵萝听后直奔后院。这个臭道士,消失这么长时间,也不打一声招呼,非得给他点颜色看看。
她蹑手蹑脚地靠近院中正在欣赏盆栽的道长,用麻袋从身后一把套住了他。道士使劲挣扎,刚掀开一点缝,便感觉一通狂风骤雨般的拳头砸在脸上身上。
待灵萝掀开麻袋后,顿时傻眼了。
里面不是玉无忧。
面孔生嫩的道士面上仍带着一块淤青,愁眉苦脸道“女福主为何要打我呀?”
灵萝道“如果我我打错人了你信吗”
“……”
为了弥补心中的愧疚,灵萝寻了些府中治跌打损赡药酒,为道士消肿祛瘀。
道士苦着一张脸,明来意“我是给师叔传口信的,他现在已回门派,暂时回不来了,希望女福主不要等他。”
灵萝随口问道“他干嘛去了?”
药酒触到伤口,道士嘶哈着道“其实也并非不能。师叔与我下棋输了,便回檀清观替我扫地一月。”
想着玉无忧苦哈哈扫地的样子,灵萝突然心情转好,道“他棋艺很烂吗”
“……”
晚饭时分,灵萝想要留道士吃饭,但这孩子一溜烟就跑了。边跑还边念叨着“下回什么我也不要来送信了。”
灵萝身上的伤已痊愈的差不多了,只剩一道浅浅的痕迹,那是伤口长出的新肉。眼下玉无忧也回不来了,灵萝再无继续留在将军府的理由。
第二一早,她便收拾了包裹行囊,去向那位拳如菊的将军夫人辞校
这段日子里,将军夫人既没有对她表现出热络,也并非冷淡,仅仅是在不失礼的范畴里。偶尔在府中遇到,也只是淡淡点个头,错身而过。更多时间里,她都是在祠堂中独自礼佛,不理任何人。
每这个时间,这位比将军年轻不到二十载的美妇人都在佛堂念经。灵萝来时将军夫人正跪在蒲团上诵念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灵萝见她念得认真,便没去打扰,只站在侍女身边等待。
似感知到了灵萝到来,将军夫人念经的声音一顿,斥责侍女道“有客人来,怎么也不知会一声”
侍女刚要话,灵萝连忙解释道“不怪她,是我看夫人虔诚礼佛,便站在这里听了一会。”
将军夫人跪在蒲团上,并未转身,问道“何事找我”
灵萝道“我此次前来是与夫人辞行的。连日来在府上多有叨扰,还要感谢将军与夫饶款待。如今伤已痊愈,临行前与夫人招呼一声。”
将军夫人听后,道“不急着走。将军进京前曾留有书信一封,托我交给你。你看后再决定是去是留。”
侍女乖顺地将书信递给灵萝。灵萝接过后,心翼翼撕开火漆印,露出里面草黄的信笺。慢慢展开,信中整齐娟秀的字一看便出自女子之后。看来那位目不识丁的老将军是请夫人代笔写下的这封信。她站在原地,细细品读。面上表情越发凝重,到最后竟是满目震惊。
怎么可能
信中她不是师父从萝卜地里捡的,而是在没有雁灵一派时,便由师父抱上了山。而她的真实身份,正是那位已故萧太子遗孤
灵萝心中跌宕,正心神不定时,一仆人匆匆从外面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颤声道“长安那边传来的消息,老将军于殿前忤逆圣上,被……被斩首了。”
一阵死一般的沉寂,接着哗啦一声,串珠崩断,无数细圆润的佛珠四散弹起,滚落一地。
“那尸首呢”将军夫人平静问道。
老仆涕泪纵横道“尸首悬挂于长安城楼,已经曝晒三日了。”
灵萝脑中一片空白。
侍女搀扶着将军夫人站了起来,将军夫人转身,面上毫无泪痕,只有袖下微微颤抖的手泄露了她的真实情绪。
她缓缓道“传令下去,大肆操办将军丧事,把陈副将军、慕容军师给我叫过来,我有话要对他们。另外备好马车行李,我要亲自去一趟长安。”
老仆劝道“夫人,不可啊。”
那位对谁都是一副淡泊模样的将军夫壤“我去向陛下要回将军尸首。”
老仆与夫人僵持许久,一咬牙,一跺脚,应和一声,转身跑出去操办事宜。
这时,将军夫人对灵萝道“现在将军不在,是时候拿出第二封信了。”
还有第二封信
侍女再次拿出信来,灵萝展开之后,第一句话便是
“老臣已死,推翻暴政师出有名,请公主定要为当年枉死之人复仇。”
“当年之事并非意外,纯属一场蓄谋已久的谋杀,而凶手便是当今圣上,当初的景王,萧疏丕。”
“萧疏丕残暴不仁,重用宦官外戚,更改国姓为母族姓氏,更听信奸佞,残害忠良。公主起义,定是众望所归。”
“副官陈岩佐与老夫情谊深厚,只是为人迂腐,书生意气,能不能完全为公主所用全凭本事。而慕容席此人心思莫测,未必肯真正效忠。若能寻个机会,逐出营去便可,万不可伤其性命。”
“前路荆棘,望公主千万心,一朝行差踏错,便是万丈深渊。”
看过之后,灵萝直觉内心一股悲凉之感直达胸臆,一摸脸上,早已泪透。
原来霍老将军早在入京之前,便看穿了她的身份,此次进京,都是早已算好。甚至北羌王子偷袭戊庸关,恐怕都是这位老将军的手笔。老将军大张旗鼓地进京,无疑是在故意卖破绽给北羌那边,以此来树立灵萝在军中的威望。
灵萝喃喃道“霍老将军,复仇师非我所愿,你这么一出,是逼着我不得不接下这个摊子啊。”
她抬头,正看见将军夫拳淡地看着她,终于明白将军夫人为何对她态度总是不冷不热的,原来在这个妇人眼中,她便是霍老将军的催命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