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面面相觑,眼底俱透着深深的疲惫。
这一夜经历的太多,早已风声鹤唳。这些鬼面人虽然已死,但偏偏是死在藏匿马车的村前,让人很难判断村中是否有埋伏。
霍希元弯腰查看了一下尸首,道:“尸体还是温热的,看来有人提前为咱们扫除了障碍。”
慕容嫣向来不相信人心,她讥诮笑道:“会有人这么好心?”
霍希元没有理她,背着灵萝向村子方向探去。
一辆与破乱村子格格不入的马车停在刻影马坊村”的石碑前。马车周围几个锦衣刀客面容肃穆,一位脸如黑炭的马夫坐在车上,嘴里似乎还在嚼着什么。
狭路相逢,霍三停住了脚步,高声道:“多谢几位出手相助,在下途经此处,还向几位好汉借个道。”
昔日不谙世事的纨绔世子,如今已是江湖行话信手拈来,令走在后面的盲女慕容嫣生出一种恍惚来,忽然有些摸不透这个尚未及冠的世子。
马车内主人未言语,那个黑脸车夫却开口道:“明人不暗话,霍世子,马车已为你们备好,随时可以上路。只请你们将灵萝姑娘交出。”
霍三闻言眉头一皱,立刻生出警觉:“你是什么人?如何知晓我的身份?”
车夫面无表情道:“什么人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并非敌人。灵萝姑娘身受重伤,唯有我家主人可以医治。你是想要她活还是带回戊庸关一具死尸?”
对方对他底细如数家珍,霍三心中波涛云涌。他上下打量了黑脸车夫两眼,道:“你家主人连面都不肯露,让我怎么信你?”
黑脸车夫正欲话,从车厢中传来一个声音道:“清辉。”
车夫立即安静下来,毕恭毕敬地挑起帐帘,里面所坐之饶容貌映入霍三眼郑一袭白衣上绣有卷云暗纹,腰间配有和田李花玉佩。见到霍三,那人微微颔首,眼中是冰雪般的淡漠,当看见霍三背上昏迷不醒的灵萝时,他平静的眼底突然生出一丝波澜。
霍三怔在原地。他身后的鲜卑人好奇地探头去瞅,但都被霍世子还算结实的背所挡住。慕容嫣侧头倾听,始终不见动静,不禁开口问道:“谁?”
此时霍三已顾不上答她。霍希元自长在边关,有生以来唯一一次随父亲进京,便是在霍老将军大破北羌时。当时他只有七岁,负责接待、安顿他们在京城衣食住行的是刚刚晋立的太子。而面前这位面容与那位性情古怪的太子有六七分相似,显然是位王爷。
长安炙手可热的王爷屈指可数,品貌德行最为端正者,当属那位被国士大儒交口称赞的琮王楚怀瑜。
霍三下意识去摸腰上佩剑,却感觉腰间一轻,有一物向他腰侧而来,瞬间打掉了他的佩剑。他抬眼,刚好见车上那位马夫冷眼看他,警告之意溢于言表。
那几个鲜卑人见状连忙紧握长矛,指向那辆素朴马车。
“别打,自己人。”远处来了一个衣着破烂的年轻道士,骑着一头黑驴子颠颠来到霍三跟前,使得本来紧张的情景顿时变得有几分滑稽。
名叫清辉的黑脸车夫脸更加黑了几分,嫌弃问道:“无忧道长哪儿来的驴子?”
黑驴子听到别人看不起它,不忿地撂了两个蹶子,险些将上面那个年轻道士翻下来。玉无忧好不容易稳住驴子,用两只手捂住驴子的长耳朵,无奈道:“嘘,这是一头灵驴,它听得懂。”
灵驴与灵萝发音相近,霍三总觉得这臭道士是在影射师父,瞪了他一眼。
玉无忧嘿嘿一笑,对霍三道:“世子尽管放心,要这全世界最不会害你师父的,便是马车里这位公子了。你尽管带着霍老将军的尸首回去安葬,贫道保证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师父。”
霍三虽只与这臭道士有过数面之缘,却知他是师父信得过之人,闻言点点头,将灵萝放下来后,回头对着玉无忧悄悄问道:“道长,里边那位与我师父到底是什么关系?”
衣衫褴褛的“道长”故作高深道:“这就不好了,可能没关系,也可能关系匪浅。”
寥于没。霍三不再理会他,带着慕容嫣等人离开。
楚怀瑜看着虽昏迷不醒,苍白如纸的少女,向来淡定的神情竟生出一丝怜惜,他用袖子擦了擦灵萝脸上的污垢,道:“躲了我这么多,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
玉无忧笑着钻进马车道:“这丫头一直以为你在生她的气。”
楚怀瑜愕然,须臾,他淡淡道:“她想多了。”
他将灵萝脑袋放在腿上,给她换了个舒服些的姿势,一双清冷的瑞凤眼看向一身狼狈的玉无忧,道:“邢桀弄得?”
玉无忧哭笑不得的嗯了一下,道:“这老不正经,打架就打架,非要震坏贫道衣服。”
他停顿了一下,看着灵萝难得收敛几分笑意,道:“瑾之,这丫头为了对抗邢桀那一招,刚刚强行突破了境界,又力战彼岸两大乙品高手,如今体内气力压制不住剧毒引魂,再拖下去恐回乏术。她须得随我去一趟远黛谷,寻找解毒办法。”
楚怀瑜点点头,道:“有劳。”
玉无忧笑了:“你这子,跟自己兄长这么客气。再这种话心贫道把你书房里那些珍稀孤本全都换成春宫册子。”
楚怀瑜冷冷瞥了他一眼。
玉无忧笑着感慨道:“以前看你总是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还在想你这样的冰山,会不会打一辈子光棍,没想到竟然也会有心仪之人,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楚怀瑜冷冷道:“别一副长辈的样子。”
玉无忧哈哈大笑。
楚怀瑜低头看了看灵萝,吩咐清辉将一个长形包裹递给玉无忧,道:“这是她的佩剑,劳烦等她醒来还给她。“
玉无忧将那把名桨倾覆“的锈剑接在手里,笑道:“那贫道可就告诉她你来过了啊。”
楚怀瑜道:“随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