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无衣认真仔细地整理了一下房间,眉目淡淡的,看不出什么情绪。
她将潮湿的被子抱到狭窄的小院子里,放在简陋的竹竿上,浅青色的棉被与竹竿的黄中透着褐的颜色形成鲜明对比。
易无衣感叹,也不知道这竹竿是用了多久了,又破又有年代感。
暖融融的太阳洒下耀眼的光,陈铺在泛着霉味儿的棉被上,易无衣伸手抚上棉被的一处。
她低垂着眉眼,眸中的情绪朦胧不清。
纤细的白皙小手轻轻抚过那处补丁,她眸色黯了黯。
一眼扫去,一床棉被上,竟有大大小小十余处的各色补丁。
之前刚重生的时候,身体不太舒适,竟没注意到,原主易无衣过得,居然凄惨到了这个地步。
太清苦了。
易无衣用小院子里的犄角旮旯里同样泛着黄的细小的破竹竿轻轻拍打着同样破旧的棉被。
沉闷的抽打声响起,吸附在棉被上的灰尘被抽打得飘落,扬在空气里,四散翩飞。
易无衣第一次晒这么多灰尘的被子,也没个经验,就站在被子旁边,那灰尘袭面而来。
她低头“咳咳……”地咳个不停,小脸涨的通红,最后连眼泪都咳出来了。
然后她恶狠狠地把破竹竿扔在地上,一下就撕毁了刚刚贤惠温柔的假象,目露煞气地咬牙切齿道,“娘的,老子要去算算账!”
“女人!别冲动啊!”九夜连忙拦下她道,“千万不能冲动啊!婚约还没解除呢!”
“那又怎样?”易无衣嚣张地勾起唇角,恣意的桀骜仿佛要从眼里冲出来。
“如果你一冲动,把他们都按地上摩擦一顿。把他们惹急了,不给你解除婚约了怎么办?”九夜急急煞费苦心地好言相劝。
“呵。”易无衣兀自好笑,“你以为,人人都像你一样,头脑简单,四肢发达?”
“……”九夜,我特么为什么要劝这样一个混蛋的坏女人?
“放心。我今天可是学到不少。”易无衣见他被哽住,心情莫名美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你衣爷我,不傻。”
说罢,她脚尖一挑之前被摔落在地上的破竹竿,再用力一勾,伸手一握,就又捏在了手里。
竹竿在易无衣纤细的小手上灵巧地翻转转动,衬得她的手愈发漂亮,她微偏头,斜勾着唇,“偶尔做做戏,也是一种乐子。”
她这模样简直中气十足,可九夜却是知道,她不喜装什么柔弱,她就喜欢一言不合就动手!
简单又直接!
嘿,这个粗暴的女人!
不知道以后能不能有男人收得了她。
九夜赶紧祈求上天,快派个人来吧!
虽然心里开着玩笑,但九夜其实并没有那么开心。
易无衣自己没有感觉,但他是看的清清楚楚。易无衣之所以这么直接,强硬,自立,不过是因为她没有可倚靠的人。
如果她也有个易舞柔那样的娘,傅臣那样的刘叔,她也不必这么强大。
可是她没有。
因为没有,所以必须让自己强大,强大到可以保护自己,强大到可以抹杀敌人,强大到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
九夜其实心里很心疼她的。
但他是绝对不会说出来的,易无衣那个性子,八成会理解成可怜她!可怜易无衣?她一定会生气,眼睛里凉飕飕儿的,立刻就要扒你的皮!
她可是衣爷诶!
九夜又傻呵呵地笑起来。
“你怎么了?”易无衣有些惊悚,九夜那小傻玉,在她脑袋里沉默了一阵,结果突然笑起来了,她迷惑不解。
“咳咳,没什么。”九夜赶紧打住,也不敢透露,只道,“刚刚想到你吊打易舞柔那个坏女人,太带劲了,就……没忍住。”
“切!”易无衣挑眉冷笑,“她也配?”
“我要是想整她,她早就死了,还能苟延残喘到现在?婚约还没解除,只要她不过来招惹我,我就按兵不动。”
易无衣暗自凝眸,掩下心中杀意。
九夜刚要接话,就听到了零碎的说话声和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
九夜叹息,天天的,上赶着找死。
易无衣可乐了,说曹操曹操到,她可以稍微过过手瘾了。
没一会儿,易无衣那个小破院子的小破门就走进了一群人。
易舞柔和杜姨娘打头儿,身后跟了一群婢女和小厮。
易无衣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看着他们鱼贯而入,眉毛都不带折一下的。
“衣儿。”杜姨娘笑得温婉,步伐轻柔地走进破旧小院,绣着珍珠的鞋踩着满是灰尘的地面,淡紫的锦袍映着阳光,华丽丽的,与这小院子,格格不入。
她却没有半点不适,笑里藏刀地看着易无衣,“你这么久不回来,估计有些不适,为娘就来看看你。”
易无衣挑眉轻笑,她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才姗姗来迟,真是巧呢!
“那你一定要多替我谢谢爹。”易无衣转过身,眉梢微扬,笑得乖巧可人,却又锋芒毕露。
果然,杜姨娘的脸僵了一下,她心道,这丫头果然跟以前不一样了。
都不好糊弄了。
的确是易江南怕易无衣初初回家不适,才让她过来帮忙照看着的。
所以她才不情不愿地带了一大阵子人过来。
不过……她也不打算让易无衣好过!
到底是演戏的高高手,脸色也就僵了那么一瞬,她就又笑得面不改色,一副老好人的模样。
“衣儿啊,你爹也是很担心你的,所以娘过来的时候,他还特意叮嘱娘,要好好照看你呢。”杜姨娘将捏着帕子的左手搭上右手,仰起那张风韵犹存保养得极好的脸,浅浅的红色口脂伴着淡淡的腮红。不得不说,她倒是很会化妆,浓淡相宜,衬得那虚假的柔和温婉倒跟真的似的。
易无衣看着她,眸子直勾勾地对上她那双眼睛,恣意张扬,毫不遮掩。
“易无衣,你算个什么东西!”易舞柔眯着那先前见了南宫若柔柔弱弱的怜人大眼,恶狠狠地剜着易无衣,语气轻蔑而狠戾,像是恨不得直接拿声音将易无衣碎尸万段一般。
易无衣轻笑,环起手臂,“我的庶出妹妹,你姐姐我,可是堂堂将军府的嫡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