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念珠是被芳苓搀扶着走进胧月阁的，她走的艰难，几步一咳嗽，仿如随时都要倒下。

杜若守在院子里见主子来了，赶忙迎了上去，望见主子脸上的憔悴，心里一惊：“姑娘，您这是怎么了？”

芳苓正要开口，被江念珠拍了一下手，然后朝着杜若使了个眼色。

杜若立刻了然，跟芳苓一起搀扶着主子进屋。

江老夫人已经来了，守在西厢房的外屋里，这会儿大盆大盆的血水端出来，触目惊心。

她原本还对巧姐儿这个孙女不喜，看见这么多血，顿时一阵头晕目眩。

张嬷嬷眼疾手快的把人搀扶住了：“老夫人……”

“真是作孽啊！”

江老夫人用力的磕了两下拐杖，痛心疾首的道：“都是有身子的人了，怎么就不知道好好照顾自己？早就让她在屋子里呆着，她作甚要往外面跑？”

张嬷嬷望见站在门口的主仆，诧异一声：“大姑娘这脸色看着不大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江老夫人这才注意到大孙女，两个侍女这会儿一边一个的把人扶着，一看就知道这孩子现在正生着病。

江念珠用帕子掩嘴咳嗽了两声，推开了杜若跟芳苓的手，勉强的行了一个福礼，“祖母，念珠给您请安了。”

“既然生病了，怎么不在屋里歇着？”

“念珠听说二妹妹流了好多血，很担心。”

江念珠恐惧的看了那端出来的血水一眼，美眸很快的盛满了泪水，自责道：“都怪念珠不好，姨娘本来是带着二妹妹要去给念珠赔礼的，可是念珠昨儿感染了风寒，咳咳……”

“妹妹身子骨虚弱，念珠怕把病气过给她，便想让姨娘跟她先回去，等念珠身子好一些了再登门跟她好好说说话，可没想到……”

江念珠垂下眼帘，声音哽咽：“都是我害了二妹妹，我该出去一趟的……”

江老夫人叹了口气：“这也不能怪你。”

“可是二妹妹流了那么多血……”

“这都是她自找的！”

“老夫人，周家的出来了。”

周家的尤氏是京师城中最好的稳婆，之前府上几个少爷小姐都是她给接生的，知根知底，江老夫人也信她。

“我孙女儿的身子可还好？”

江老夫人没问孩子能不能保住，虽然现在外面传的满城风雨，但是那也只是蒋家姑娘一张嘴，没有真凭实据，府上也只有几个人知情。

就是二房三房之前上门闹，也被江老夫人三言两语的挡回去了。

尤氏苦着脸，为难的摇了摇头：“二姑娘的身子还是太虚了。”

江老夫人早就料想到这孩子保不住了，流了那么多血，怎么可能保得住？但是现在亲耳听见，她心头还是咯噔一下，“那以后可是不能有了？”

尤氏在出来之前已经得了柳氏的好处，她说：“之前二姑娘身子受了寒，这一胎本是不易，以后我也不能保证。”

“这、这可如何是好？”

“现在暂时只能好生养着呢。”

江老夫人点头，让张嬷嬷给尤氏拿了银子，亲自把尤氏送出了门。

她拄着拐杖掀开帘子进去。

柳氏这会儿正坐在床头抹眼泪，扯着嗓子喊：“我可怜的女儿啊，是娘没有护好你，让你受了那么多委屈，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多灾多难，老天爷为什么不长眼啊！”

江老夫人听着这指桑骂槐，脸色陡然就沉了下去：“住口！”

柳氏止住了声音，见江老夫人进来了，她眼眸闪了闪，立刻起身跪倒在了江老夫人的脚下：“老夫人，您可要为巧姐儿做主……”

“你是怎么照顾女儿的？”

江老夫人直接打断了她的话，不留余地：“好好的一个女儿被你祸害成这样，让靖宁侯府丢尽了脸，现在亏了身子，你打算如何跟武安侯府交代？”

柳氏没料到这老太婆这么偏心，她这话都还没说出口，她就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自己的头上。

“巧姐儿她一直觉得自己对不住大姑娘，所以今天妾带着她去给大姑娘赔礼道歉，可大姑娘不肯见我们……”

“念珠感染了风寒，担心把病气过给巧姐儿，这才让你们先回去，你这个做娘的怎么就没有一点分寸？女儿身子骨虚，今儿这么冷的天，你还带她出门，亏你还是生过两个孩子的！”

柳氏被责骂的脸一阵红一阵白，气得不行，可偏偏这府上当家做主的是老太太，她还不敢反驳。

今儿那婢女说江念珠身子不适，她原先还以为这是托词，本想将巧姐儿滑胎的责任推出去。

可现在……

江老夫人没在屋里呆一会，就出来了，见长孙女还留在这里，望见孩子单薄的身子，她不由得有些心疼：“怎么还不回去？”

“祖母，二妹妹她还好吗？”

江老夫人望着孩子眼里的关切，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刚刚那柳氏还想将责任推到念珠头上，若不是念珠今天来走这一趟，只怕她又要错怪孩子了。

“要怪就要怪她那个娘没教好她！”

如果柳氏能好好教孩子，教巧姐儿自爱，知礼义廉耻，跟自己的姐夫划清界限，现在如何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现在孩子没了，江老夫人心头的大石头是落下来了，但是想到他们跟武安侯府的这门亲事，巧姐儿要是不能生孩子了，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

“念珠啊，你身子不好，就早点回去歇着吧。”

“那孙女先告退了。”

江念珠由杜若跟芳苓一起搀着出去了。

江老夫人看着孙女儿孱弱的身影，心里更是忧心不已，念珠这孩子从小身子骨就不好，不知往后这生孩子会不会有影响。

……

江念珠被搀扶着走出来胧月阁。

她没有再咳嗽了，可身子还是很虚，步伐很慢，周围的人都在看她。

她却并不在意，心里想着江云巧这滑胎到底是意外还是有意为之。

也不怪江念珠会有第二种想法，她并不觉得柳氏跟江云巧会向她赔礼道歉。

没有目的，她们定不会登她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