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来都是女为悦己者容。
这小姑娘上次跑出去,要去偷看朱信琪,但那日也未曾见她这样隆重。
八成是打算偷偷的躲在一旁看,朱信琪是钦差行驾出行,也看不到她,打扮的太过,出了门,反倒惹眼。
今日——
裴净元眸色一暗,手上失了些分寸,捏着萧正阳的手一紧:“跟人约好的?”
萧正阳吃痛,忙把小手往外抽:“表哥,你掐着我了。”
他声儿小小的,裴净元意识到自己失态,拍了拍他的头。
萧宝燕瞧着时辰不算早,再要耽搁,她便入席要晚了,倒叫人说她拿乔托大,她是最听不惯这些话的。
裴净元像个拦路虎似的挡着,她不说,只怕他是不肯让路了。
她做了深呼吸状,定了定心神:“我去赴荣嘉县主的宴,表哥快让开路吧,耽搁了时辰,她们要拉了我罚酒的。”
裴净元起先怔了怔的,后又想,女孩儿们一处的宴,自然是百花齐放,她便打扮的隆重些,也应当。
于是让开了路,叮嘱了她席上少吃酒,目送了她走远,才重牵起萧正阳的手,往学堂里去。
可才走出去三步不到呢,猛然又站住。
萧正阳困顿,抬头看他:“表哥?”
“荣嘉县主的宴,南平郡王府齐家的宴?”
小团子啊了声,歪头看他:“是呀,便是郡王家的三姐姐呀,阿姐自小便同她一处玩的,她每回有什么大宴小宴,总是第一个给我阿姐下帖子的。”
只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吧?
明知是要去齐家赴宴,还如此盛装打扮?
他的小表妹,想干什么?
“正阳,今日学堂里,我替你去告假,带你去个地方,去不去?”
萧正阳一愣:“无故告假,夫子生气,告诉祖母和父亲,我要受罚的。”
“不妨事,有我呢,替你兜着,你跟不跟我去?”
他循循善诱的口吻,很容易叫人上钩,更何况萧正阳十岁出头的小孩子。
只是许姨娘素日教他,与人相处,说话办事,该多留个心眼子。
他是国公府的孩子,便是个庶子,也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他。
前些日,行过了礼,开了宗祠,他记在了母亲名下,姨娘说,往后他就是国公府的嫡子,与从前,更是不同。
他虽懵懂,却时常谨记着。
哪怕眼前站着的,是他觉得相当亲厚的表哥,也是要将姨娘的教导,高高举在头顶的。
是以他犹豫了下:“表哥要带我去哪里?去做什么?”
“齐嘉宁之前约了个雅集文会,连着办三日呢,就在他们府上,都是些文人雅士,或是饱学之士,于你读书进学,也会很有助益,你随我去听一听,也长长见识。”
萧正阳眼中一亮。
他年纪还小,大哥又常年不在京城,以前他是庶子名分,别人家有什么宴,也很少把请帖送到他这儿来。
他所能走动的,至多也不过与国公府交好的人家。
那些打小一处玩,一起长起来的孩子们,若要宴请,才给他下帖子请他去。
祖母为这个同父亲生过几场气,后来也看开了。
“那我听表哥的。”
“正阳真乖。”
裴净元一双桃花眼微微眯起,得逞的奸诈敛去,没叫他的小表弟看去。
他又揉萧正阳的小脑袋,心满意足的,眼风不自觉地瞥向先前萧宝燕匆匆离去的方向。
往哪儿跑?
·
南平郡王府也坐落在崔玉坊中,与沛国公府不过两街之隔,相距并不算远。
齐莹真远远地瞧见萧家的马车,面上一喜,原本正与什么人说着话,便撂开了手,略一提裙摆,三五步下了台阶,就立在石狮子旁等着。
萧宝燕从马车上下来那会儿,她特意上前去,小手一递,笑盈盈的:“我还以为你临时变卦,不来了呢。”
“胡说,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昨儿既说了要来,自然是要来的。”
人下了车,齐莹真才见她通身打扮,挤眉弄眼的拿肩头去撞她:“今儿是怎么了?”
萧宝燕笑而不语,拉了她一道上台阶,一递一步进门。
齐莹真本来就是在府门上等她的,这会儿她来了,迎客之事,自不必她亲自来。
两个小姑娘手挽着手,就进了府中去。
“你给苏家下帖子了吗?”
穿过一处假山,眼看着要到齐莹真素来设宴的小戏台时,萧宝燕脚步略放慢了些,没头没脑的问。
齐莹真显然一怔:“你落水一场,脑子也进水啦?给众人都下帖子,我倒不给蕙如送请帖去吗?
刚才她还说呢,自那日你落水后,她总觉着对不住你,要不是拉了你荷花池边嬉闹,也不会害你失足落水。
本来想到你床前去瞧,偏为着这事儿,她母亲带她到你祖母和母亲跟前告过一回罪后,就将她拘在了家中,不肯叫她出门。
这回要不是我给苏府送帖子,她母亲还不叫她出门呢。”
萧宝燕眼神冷了冷:“这有什么好对不住我的,她要真觉得对我不起,倒不如自个儿也去跳一回荷花池,才显得诚心呢。”
齐莹真没大留神她神色变化,只听她语气玩笑似的,就真当她玩笑一句,还拍她呢:“蕙如是个胆子小的,这话你可别跟她说,把人给吓坏了,还不是要你去哄吗?”
她哄?
她是该好好哄一哄。
萧宝燕欸了声:“正宴还早,你每次都把宴开在戏台这里,有意思没意思啊。”
“这不是还请了戏班子进府吗?我已经替你点了你最爱的《白兔记》,叫他们挑两折来唱。”
萧宝燕兴致缺缺:“今儿把宴挪到你家荷花池旁去?”
齐莹真这时才隐隐感到古怪:“你想什么鬼主意?”
她摇头:“下了两日雨,今儿难得放晴了,雨后晴空天最好,我家荷花池旁便连空气里都透着一丝清甜,咱们是雅宴,成日家在你家戏台这里吃席面,我可早吃烦了。”
齐莹真眼珠子滚了滚,小脑袋一歪:“不对,你有事儿瞒我。”
萧宝燕噙着笑,侧目去看她:“就你多心,人小心眼子倒大,我能有什么事儿瞒你?怎么,你还怕我把你推到池中去泡水不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