睿王的心理活动,云若璃自然是不知道的。
但她知道坊间的传闻。
说睿王冲冠一怒为红颜,为了解除婚约,竟然不惜对云氏长女痛下杀手。
有人说他敢爱敢恨。
但更多人觉得他心狠手辣。
这样的人居然最有可能成为未来储君,想想都让人不寒而栗。
所以这次睿王是真的惨。
他不仅失去了圣心,更失去了民心,而造成这此事源头的可怜的云大小姐,现在正瘫在琉璃小院的软榻上,尽心尽力的当一条咸鱼。
她的伤很重。
但元子忱给她用了药,让她的伤势恢复迅速,再加上她自己调的药,现在伤口都恢复了大半。
重伤的样子都是做给别人看的。
这次受伤,柳氏和徐氏不仅送补品,还送了许多丫鬟小厮。
名义上是照顾,实际是监视。
徐氏针对云曦被罚一事专门想责问云若璃,但每次她叫云若璃过去福安苑,都会被云若璃以伤势为由推脱过去。
无奈,只有效仿柳氏,送几个眼线过来将她盯死,偶尔再从枝头缝儿里漏点东西,暂时安抚住这个瘟神。
“小姐,老夫人又派人送了东西过来,这次是上好的云华锦缎的,五彩斑斓的,可好看了。”云池闪着星星眼,格外兴奋。
她不知道别人心里的小九九,只知道他们这次大难未死,以后将有大福。
“好,收着吧。”云若璃随意道。
她没有云池那样单纯,但她并不着急,后宅盘踞的这些魑魅魍魉,未来自有机会慢慢来收拾。
两人说话的时候,云若寒来了。
他最近常来。
云曦被囚静安寺,一家人都很着急,但他们又不能责问云若璃,因为她现在才是掌控着云曦命脉的人。
圣上说要等云若璃完全恢复之后,云曦才能回府。
所以这几天柳氏差点没把云若璃供起来,天天各式各样的补品往她身上砸,云若寒也经常过来问候。
“坐吧。”云若璃温柔招呼他。
云若寒年纪最小,在家里排行老四,因为柳氏想让他走文官路子,他平日时常都在私学读书,不常回来。
跟他两个姐姐不同,他自幼读圣贤书,性格谦逊温和,待人彬彬有礼,可以说是这个家里跟云若璃关系最好的人。
“长姐这两天怎么样,身体可好些了,厨房里熬了燕窝粥,小弟正好给你送过来。”云若寒在她身旁坐下。
云若璃伸手接过,一如往日温婉,“好多了,都是些皮外伤,不碍事的,再休养几天就好。”
“那小弟就放心了。”他松一口气,纯良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
他很担心长姐记恨二姐。
“对了,半月后便是端阳,宫中照例会摆宴,长姐今年有伤在身,不如就不去了吧。”云若寒脸上露出担心的神色。
每年端阳宫宴,长姐都是无比期待的。
但今年她伤成这样,也不方便进宫。
不知是不是错觉,今年长姐不知道命犯太岁还是太倒霉,隔三差五就在受伤,原本风平浪静的家也变得鸡飞狗跳。
虽然她每每都是最无辜的那一个,可他还是觉得太蹊跷了。
“宫宴我要去的。”云若璃放下勺子,一瞬间眼神近乎哀婉,“小弟你知道的,端阳宴我是一定要去的。”
端阳对云若璃来说是个十分重要的日子。
端阳佳节,每年都有宫宴。
但同时这也是睿王的生辰。
睿王从来不办生辰宴,肃帝疼爱他,就专门命人把端阳宴做的大一些,当是生辰宴一并办了。
这是一直以来的传统。
云若璃总是很期待端阳,每年都会早早的备下生辰礼,然后送给睿王。
但他从来不要。
她送给他的东西,他都直接丢到地上,供万人践踏,就像他践踏她一样。
云若璃来到这个世界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能理解原身这么糟践自己是图个什么,后来她有些明白了。
爱,本就是卑微。
云若璃不懂爱,末世生存也没给过她什么爱,现在她对这种可以让人丧失自我的东西更是避之不及。
恋爱脑都是病。
治不好。
“想必长姐今年一定也精心为王爷准备了礼物,小弟能问一下是什么吗?”云若寒轻声道。
“秘密。”
往年原身倾注心血,云若璃觉得根本没这个必要。
她可以给睿王送个棺材。
纯手工实木雕花,棺材板一盖直接来世再见的那种。
云若寒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没想真的从她这里问出来什么,不过照往日端阳她送的那些东西来看,应该也是些针线绣活。
他知道长姐的女红是家里最好的。
“长姐对王爷的痴心,小弟一直知道,也佩服长姐能够坚持这么多年。”云若寒点头称赞。
他这么说的时候,眼中满满都是真诚,没有丝毫虚情假意。
云若璃盯着他半晌,脸上忽然浮现些许惆怅,“其实有时候我也很迷茫,小弟,你觉得我这么做值得吗?”
“长姐为何这么问?”云若寒一直温和平静的眉眼有了波动,似乎有些为难,但他并不回避。
犹豫片刻,还是直言道:“其实小弟一直觉得,长姐这样是不值得的。”
“为什么?”
“这么多年,长姐为王爷做了许多事,一颗心都系在王爷身上,却从未得到回应,小弟并不想干涉长姐的决定,只是心疼长姐。”云若寒徐徐劝道。
这些话他早就想说,但看着她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样子,又觉得说什么都是徒劳。
其实她何止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呢。
她就算撞了南墙,也没有回头。
云若寒叹息,不知道该怎么劝。
云若璃却忽然笑了。
在两人聊天的时候,她手上的燕窝粥不知何时已经喝完,空空的碗底带着温热,空气里弥散着缥缈的甜香。
“小弟的话,我记住了。”
“长姐……”
“好了,大人的事小孩子就不要问了,左右我这里也没什么事,你去忙你的吧,今日不用读书吗?”
她催促他离开。
云若寒当然知道她不会赶自己走,于是理所应当的把这句话理解成关心。
他笑了笑,起来告辞。
等人走远之后云若璃就从床上跳起来,精神程度堪比鲤鱼打挺,用一句诗形容那就是垂死病中惊坐起。
“这祖宗终于走了。”
云若璃让云池把人送出去之后就在门外守着,不要进来,然后才折到内间拿出个木质小盒。
这是她的心血。
炼了这么多天,终于炼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