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闭上也行。”
说罢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对,直接把药膏抹在她眼睛上。
丝丝沁凉的感觉瞬间渗透皮肤,缓解疼痛,仿佛石上清泉,温柔浩渺,拂过每一处神经,透到了心口里。
云若璃眨眨眼,发现预料之中的坑爹并没有到来。
她有些怀疑眼前这个元坑坑可能被夺舍了。
“这个药……”
“这里的楼梯上布有阵法,心志不坚定的人走上去,很快会受不了折磨,精神失常,你最好有所准备。”
元子忱收起药瓶,谈起了正题。
云若璃也不想再跟他纠结药的问题。
想了想,道:“我记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浑身是伤,但照你的说法,这楼梯上只有阵法没有机关,所以你是过了这一关的,是吗。”
“你倒不蠢。”
“……”
求求你做个人吧,我为了你刀山火海都在帮你闯,你就不能不损我吗?
云若璃脸上笑嘻嘻。
但是元子忱没有给她表演的机会。
他伸手揽住她的纤腰,脚下一动,直接带着她冲上楼梯。
那一瞬间,云若璃听见无数悲切之声呼啸而来,如北风倒灌,仿佛要将她的耳膜撕裂。
他用的办法居然是硬闯!
而且连提前通知一声都没有!
好歹让她有个准备啊!
“捂住耳朵。”
元子忱淡漠的声音从她头上飘过来。
云若璃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一只宽厚的大掌就落在她眼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别听,别看,万事有我。”
“……大人?”
“我既然让你来,就必会让你全须全尾的出去,这是我对你的承诺。”
“……”
云若璃沉默。
怎么说呢,她忽然觉得元子忱认认真真做个人的样子,还真有点人模狗样,是个值得信赖的坑坑。
云若璃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真就老老实实的把耳朵捂了。
等他放开她的时候,他们已经立身在阁楼。
云若璃这才看清,这里别有洞天。
跟她之前看到的完全不一样。
如果之前的废殿是荒芜凄凉,百兽长梯是狰狞恐怖,那现在他们所在个阁楼,就是云中仙境。
雅到极致,幽兰空谷,世外桃源。
冥冥之中更似有琴声悠悠,鸟叫蝉鸣,悠然惬意让人心醉。
如果是别人,看到这样的景色只怕早就忘乎所以,深陷其中。
但是现在并排而立的两个人却显得格外冷静,甚至冷静得跟这里有些格格不入。
云若璃撑着下巴。
“你说做这个地方的人是不是有病,弄这么多名堂,是在彰显他业务熟练,可以完美达成客户对装修风格的各种需求吗?”
“……”
“想不到现在做奇门遁甲的人也不容易,负责设计机关也就罢了,还要负责搞设计,哎,老百姓吃口饭真难。”
云若璃四处打量,偶尔伸手触碰一些物件。
看似毫无章法,但并未触发任何机关。
如果不是元子忱先来过一次,他都要差点以为这里其实就是个仙境,而非龙潭虎穴。
而她竟然如此闲适。
遇到这么多超脱平时见闻的东西,她一点不觉得惊奇,甚至还有闲工夫评价那边墙角种的兰草太附庸风雅,应该种颗橘子树。
“对了大人,这次任务这么凶险,等我帮你拿到东西之后,会有报酬吗?”云若璃想起他之前预支给她的活动资金。
几次相处下来,她觉得元子忱不是个不能交流的人。
更何况作为合作伙伴,他出钱,她出力,这没什么毛病。
“想要报酬?理由。”元子忱淡淡挑眉。
“你我本无缘,只要你花钱。”
“……”
他并不想跟她有什么缘。
元子忱不说话。
在别人那里,沉默代表默许或者认可,但是在元子忱这里,沉默只能表示拒绝。
云若璃在心里暗骂他是个小气鬼。
“对了,你上次折戟在什么地方,能带我去看看吗,我稍微懂一些奇门数术,应该能帮上些忙。”
云若璃转移话题,企图忘记那种心痛的感觉。
元子忱也不说话,直径把她带到一扇巨型琉璃门前。
云若璃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门。
她甚至想,这扇门是不是已经超过了废殿的最高点,直接突破进天际。
这现实吗?
“现在你眼前一切皆是幻境,但幻境中真真假假,亦虚亦实,无需太过纠结。”元子忱解释道。
云若璃也猜到了这点。
当她看到这冲入天际的琉璃门时就在想,如果她看到的一切都是真的,那必然不可能。
但如果他们看到的一切都是假的,那他们立身之地的感觉不可能这么真实。
真亦假时假亦真。
这是奇门遁甲的最高境界。
她当年听那个道士提起,没想到会在这么多年后的另一个平行时空里真的见到。
云若璃手掌按在琉璃门上,隔着深厚的隔层,看到里面似乎有液体流动。
冰凉彻骨的感觉透过门扉传来,带给她一种难以抑制的战栗。
她心里忽然生出一种感觉。
这扇门里有东西。
不是她要的什么秘籍卷宗,而像是……一种活物?!
“元子忱,你……”
云若璃转过头,想说什么,然而她刚一开口,就撞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
他看着自己的眼神很淡,又很深,淡得像天际的浮云,缥缈不见归处,深得又像归墟里的死渊,深沉没有尽头。
他知道。
原来他早就知道。
他知道里面关着的是什么东西,但却骗她是机密卷宗的地方,为的就是引她过来。
为什么?
因为她对他有用?
刚才给她治眼的药,还有抱她上楼的温柔,都这一刻统统化为阴谋的碎片,毫无遮掩的展示在她面前。
云若璃感觉自己的手心仿佛被什么东西刺破,温热的鲜血涌出,沾到了厚重的琉璃大门上。
然后,那原本冰凉散发着令人恐惧的余威的大门,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响声。
云若璃恍惚间仿佛看到门开了。
没有什么卷宗。
里面只有无数交错密布的连环铁索,几盏由人鱼灯点起的烛火,除了这些微弱的光,闹大里面再无光源。
仿佛无涧黑狱。
可即使如此,云若璃还是看见在那重重锁链之下关着的人。
一个女人。
这里怎么会关着个女人?
这铁索连环,机关把守,还有上面已经干涸的斑斑血迹,无疑不在诉说着这里关押的是多么恶贯满盈的罪犯。
可她看见的,却是一个面色苍白,瘦弱不堪的女子。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她也感觉不到对方的呼吸,仿佛她已经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她……是谁?”
云若璃甚至忘了跟元子忱计较骗她的事。
在她看到那个女人的时候,心里就浮现出一种强烈的熟悉感,无数个破碎的画面迅速从眼前掠过。
看不清,也抓不住。
她心底有一个声音,一次在质问她:她是谁,我是谁,她是谁,我是谁……
是谁,是谁,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