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凌玥在这钱塘镇上住了有十几天。
这十几天内他都没有再听到这镇子上有尸体再出现,也没有人莫名其妙的失踪。
可他却发现他所住的这家客栈内,店内的伙计个个神色却没有缓和,恐惧和焦虑还是清晰的刻在每个人的脸上挥之不去。
这天,江凌玥和前几天一样吃完晚膳坐在楼下喝茶,店内的伙计都只盯着他一个人看——这十几天了,投店住宿的就只有他一个人。
他举起茶杯,呷了一口茶慢慢咽下,看到街上还是零零散散的几个人,连个送货的马车都没有从店门口这间客栈经过,他轻笑了一声,想:谁敢来这镇子上住店呀,一看到街上人的脸色,怕是都感到晦气,还时不时听到有人失踪,发现尸体这等事,平常人一听早就吓跑了,巴不得绕道而行呢,谁会向他一样还住在这等鬼地方...
一阵关门声打破了他的思绪,江凌玥看了看窗外,太阳还挂在天上没有落下,便叫住那个正在关门的伙计,问道:“今天还真是奇怪了,平常你们店里不是日头完全落下才关店门,今天怎么关的这么早?”
那个伙计结结巴巴的回答道:“今...今天我们店关的,不...不算早,这...这位客官,要...要是没...没有什么事,你...你也乘早回房歇息吧。”
这个伙计迅速关好店门,立马跑回了后厨,没有再出来。
那个在店内正擦着桌子的伙计,从远远看去,还算正常,可当他走到江凌玥临近的位置擦桌子时,江凌玥发现他面色苍白,直冒冷汗,擦着桌子的手都在抖。
刚才还盯着他的一群伙计,在关了店门一瞬间全都溜走了,就只留下他一个人在打扫了。
江凌玥看到这样,越发觉得今天晚上会有什么事情发生,要不然这些人也不会害怕至此。
他立刻起身,朝店门走去,对店内伙计道:“我出去一下。”
然后上手就去拉门上的插销,那个正在打扫的伙计飞快的跑到他跟前,伸手压住了他拉插销的手,声音颤抖的道:“这位客官,这晚上可不能出去的。”
江凌玥看到他们一个两个都害怕成这样,倒是很好奇晚上出去会遇到什么事,笑了,道:“那你且说说看,这晚上出去会遇到什么?”
这个伙计吞吞吐吐的说道:“这晚上会遇到...我也说不清,反正那些晚上出门的人一个都没回来...回来的就变成了像刘三那样的尸体。”
江凌玥又问道:“那你可亲眼见到过那些人的尸体?”这个伙计道:“没见过,只是听说,可光听那些见过的人说,都已经吓得不行了,我们店内伙计胆子都小,晚上不敢出门,所以我们这才相安无事。”
江凌玥接着问道:“那你能说说今天这店门怎么关的这么早?”那个伙计吓得冷汗直冒,过了好一会,才答到:“月底和月中死的人是最多的,上次发现刘三尸体的时候就是在中秋前后。”
江凌玥一听,觉得今天正是探查的好机会,不顾伙计按着的手,还是把门打开了,那个伙计见拦不住了,立刻就道:“客官要是执意要出门的话,还是先把这几天的房费给结了吧。”
江凌玥笑道:“怎么?还怕我跑了不成?”那个伙计快言快语的说道:“怕客官你死了。”
江凌玥闻言轻轻打了一下这个伙计的头,道:“这天还亮着呢,我也还在这站着呢,你就要咒我死了,能不能说点吉利话?”
但他还是从衣服里掏出银子来,给了这位伙计,这位伙计一看到拿到手的银两,道:“客官,您给多了,您在这稍等片刻,我...我去找钱给你。”
伙计转头就向柜台跑去,江凌玥抬脚就走出门去,远远的喊道:“不用找了,我还回来住呢。”他话音还没落,客栈的门就重重关上了。
江凌玥抬头看了一眼客栈的牌匾,摇了摇头,笑了,想:“这还真是来福客栈呢,容不下我这么凶的客人...”
天很快就黑了,天上没有月亮,点点星辰是这个夜晚唯一的慰藉。
江凌玥出了客栈,没有丝毫的停留,就向那天发现尸体的江边走去。一路上连人影都没看见,更别提有火光来照明了。
日头刚落还能看清路,完全落了就伸手不见五指了,路上最显眼的标志竟然是丧葬店门前用纸扎成的招魂幡,那白白的颜色不知道是不是在指引着未归家的孤魂...
江凌玥打着火折子走到了上次发现尸体的江边,要不是刚才还跟人说过话,恐怕这回他都认为他来到的是一座死城。
他在江边蹲下身来,用火折子发出微弱的光照了照水面,水面很是平静,连点浪花都没有。
他蹲在那里观察了许久,还是没有出现半点水花。
江凌玥站起身来,决定去别处看看,他刚站起身来,就听到了一声尖叫,他拿着火折子顺着尖叫发出的声音照去,可随即就感到一阵大力向他胸口扑来,让他打了一个趔趄,但他随即就站稳了,拿着火折子看着这个扑过来的人——一个头发灰白色的老婆婆,身上穿得很是破旧,脸上布满了皱纹,两眼无神的盯着他。
她一见到江凌玥与他对视,立刻就叫了起来,两个眼睛流出了泪水“儿子,儿子你可算回来了,娘都担心死了,他们都说你死了,可娘不信,这不是好好的在这呢。”
闻言,江凌玥没有推开这位老婆婆,任由她抱着。
那个老婆婆在他胸前哭了很久,然后那个老婆婆拉起了他的手,道:“三儿,咱们别呆在这了,江边有吃人的妖怪,咱们回家。”
江凌玥立马就明白了这是镇子上他们口中所说的刘三的母亲,可刘三的尸体已经被张家处理了,也没有家属来去认领,江凌玥一看到这个婆婆疯疯癫癫的样子,想:不是没有家属去认领,而是她母亲这个样子的不能去。
那个婆婆见江凌玥没有移步,又硬生生拉了拉他的手,想让他跟着她一块走。
江凌玥轻轻掰开了这个婆婆拉着他紧紧的手,道:“大娘,我不是您儿子,您...”他话还没说完,就听见了“扑通”一声,像是有什么东西落入了水中。
江凌玥随即就对这位婆婆道:“大娘,您快回家,千万别靠近这江边。”
然后他握紧了落月剑,向那发出落水声的地方跑去。
那个婆婆朝他跑去的方向喊:“儿子,三儿,你去哪,别丢下娘...”
江凌玥跑到那发出声响的地方,越走得近那落水的声音越密集。他打着火折子走过去,看到远处有两个微弱的光,他立刻将火折子熄灭,飞身上了离那两个光源最近的房顶,仔细去观察。
站在江边的两个人,全身上下穿着黑衣,连脸都蒙了面,一个人在向江里边抛人,一个人就站在旁边看着,那个抛人的人看着那个站着的人,笑着说道:“你都和我出来这么多次了,你就只是在旁边站着,也不过来帮帮忙,还真是个胆小鬼,害怕那些人找来不成,只要有上头罩着就不会出事的。”
那个站着的人没有理睬他说的话,就只是看着他向江里抛人,过了一会,他说道:“今天还是少抛一点吧,我总感觉会有事情要发生。”那个向江里抛人的人,听到这话,笑了:“有事,能有什么事,你又不是神仙,你咋知道,这干了多少票了,都没事,今天也不会...”他话还没说完,就感到脖子一凉,一把闪着寒光的剑就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江凌玥拿着剑怒视着他,道:“把肩上的人放下。”
那个人将背在肩上的人慢慢放了下来,笑着道:“这位大哥,别生气,别生气...我放下来就是了。”
在他放下人来的一瞬间,他的飞镖立刻从袖口里滑了出来,向江凌玥抛去,江凌玥只能飞身一躲,躲过飞镖,那个人也趁机从江凌玥的剑下逃脱,然后双手抄起短刀就朝江凌玥刺去。
江凌玥不停地挡着朝他刺过来的短刀,那个人边刺边道:“你生不生气我不知道,可你不让我干活,我可是很不高兴的,你又打扰了我看美景,你必须得死了。”
那个人刀走的很快,江凌玥从容不迫的接住了所有的攻击,打了二十几个回合都不分胜负,那个人朝站着观战的人喊道:“遇到了个难缠的主,也别再那里傻站着了,快来帮我。”那个人应了一声:“好。”就上去帮忙了。
那个人拿着剑加入了混战,他的剑锋虽然不比那个人刀锋快,但招招致命。
江凌玥一边挡着走着飞快的刀锋,一边挡着招招致命的剑锋,渐渐的落了下风。
当他抬手挡住了双刀后,剑锋就刺入了他的胸口,但他胸口却没有传来疼痛……
他趁着他俩正愣神的时候,反手一剑刺到了那个拿着短刀的人,那人喷出一口血来,跪倒了地上,那个拿剑的见了,将他拉起来,架在身上飞快的逃走了...
江凌玥没有去追赶那两个人,刚才的打斗已经耗光了他的体力,他即便是追过去,自己也没有胜算,他很奇怪刚才那明明致命的一剑,却让他毫发无伤。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摸到了一块硬硬的东西,他立刻从衣襟里掏了出来——一块碎成两半的玉石,他握紧了那块玉,喃喃自语道:“墨衍兄,你又救了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