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颐平郡到大褚都城,快马加鞭需要十日。
这日春光大好,远远就看见都城城楼,乌瓦青砖,庄严肃穆,上挂“望永城”城匾,字字金光熠熠,城下人潮如织,扑鼻而来的都是都城特有的富贵繁华气。
这气,元姝姝喜欢得紧。
她下了马,拉着缰绳去城门下出示了路引,今日进城的人少,守城兵看起来不忙,元姝姝交入城税的时候,便有一小兵过来攀谈。
“小公子来望永城,是来寻亲的吗?”
小公子……
倒是挺别致的称呼。
元姝姝睨眼哂笑:“是或不是,跟你有何干系?”
她一笑,脸颊处便生出两个酒靥,因此即便语气有些冲,也让人生不起气来。
守城兵闻言还回头与弟兄们笑道:“大家伙儿瞧瞧,这小公子模样还挺秀气,嗓子也脆。”
随即有人跟着打趣儿:“小公子,看你孤苦伶仃的,若寻不着亲便来找哥哥们吧。”
这明里暗里调戏的意味,元姝姝哪里听不真切?只是她正困惑为何男人对男人也有兴趣时,身后突然有人高呼:“快将那贼女拦下!拦下!”
元姝姝转身看去,几个穿着官服的男人正策马追着一个小姑娘,小姑娘轻功甚好,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城门口,守城兵反应快,早将城门堵了个严实,那姑娘无处去,四下一望便对上元姝姝的视线。
确认过眼神,元姝姝头皮一紧。
“小公子,救我!”
语毕便往前扑来,元姝姝眼疾手快让开了身子,只是鼻下忽掠过一阵清淡的草叶香,让她陡然想到了什么。
她随即伸手,迅速拦住了旁边要栽出去的人。
小姑娘惊魂未定,只听得元姝姝低下头问:“你是蛊门的?”
怀里人慌张又错愕的神色让元姝姝唇角微勾,她扶正小姑娘的身体,将人护到自己身后。
几个驾马之人也已行至跟前。
“大胆贼女!还不快快伏法!”边上一人率先开口,又长剑直指元姝姝的眉心,斥道,“你又是何人?可是与这贼女一伙?”
小姑娘有了靠山,当即也大了胆子,从元姝姝的肩膀处探出脑袋,红着脸辩解:“我才不是贼女,我都不知你们为何要追我!”
“你若不是做贼心虚,何故拖着我们跑了十来里路?!”
“你们不追我也不能跑啊,你们一群男人凶神恶煞的,我就一小小的弱女子,若被你们抓了,谁知道落得什么下场……”
两边一时陷入诡异的沉默。
元姝姝捏了捏眉心,她时常怀疑这世上聪明如她的没有几个,且现实总能印证她的怀疑。
她沉声,假笑:“我说诸位官爷,可否告知草民,这姑娘偷了什么?”
依旧是边上那人开口:“我大理寺正在近郊查案,这贼女突然闯入,我等赶她离开后,便发现查案的令牌不见了,不是她偷的,还是令牌自己飞了不成?”
大理寺出门查案,必须得持查案令牌,如今令牌丢了,倒确实是个大事。
元姝姝抬头看了看,日挂中天了,怪晒的。
“既如此,我陪这位姑娘同诸位官爷去趟大理寺吧,若审出来是她偷的,便就地扣押,若不是,也还人一个清白。”
马上几人本意也是想将人带回大理寺去,闻言倒是没有二话,只是身后的小姑娘还不大乐意,拽着元姝姝的袖子低声诉苦:“小公子,我没有偷什么令牌,我们何必白跑一趟。”
元姝姝轻哼一声:“不跑这一趟,你就等着天天被追着过日子吧。”
他们家对朝廷的尿性可是熟悉得透透的,她爹至今还被朝廷追着招安呢。
几个官差将二人困在中央,择了小路直往大理寺去。
小姑娘大概是第一次来望永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只是胆子有些小,看了几眼便挨着元姝姝问:“小公子,你缘何知道我的身份?莫非你也是蛊门中人,曾见过我?”
元姝姝能认出这姑娘的身份……还是因为她身上的草叶香。
只是各中因果还不便实说,元姝姝随意扯开话题:“我让你跟我走你便走,你不怕我是坏人?”
小姑娘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声若蚊蝇:“小公子这般好看,怎么会是坏人?”
真是凑了巧了,她就是长得好看的坏人。
元姝姝轻咳,再次扯开话题:“你姓什么?”
“我姓虞,名笙歌,小字之南,乳名大鱼。”
小姑娘完全不设防的模样把元姝姝逗笑了,只是笑着笑着,笑意僵在了嘴角。
“你爹是虞崧?”
“是啊是啊,小公子,你还认识我爹吗?”
“你爹是不是每日都在江湖悬赏,谁能把你找到并送回去,就可得黄金万两?”
“是啊是啊……啊,小公子,你要将我送回去吗?”
确实有那么点想法呢,谁会跟黄金过不去啊。
只是被虞崧找遍江湖的蛊门大小姐就这么被她撞着了,还真就是……挺突然的。
元姝姝收了思绪,对上虞笙歌委屈的一张脸,目无表情地回她:“你放心,我不是见钱眼开的那种人。”
有些变天了,方才日头还高照着,转眼就聚了乌云,几个官差喊着加快些步子,终于在雨落下前到了大理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