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勤逸堂里的大小丫鬟婆子闻声赶来。快过年了,她们得了徐氏的吩咐休假半日。
为首的粗壮婆子一个健步擒住刘姨娘,然后跪倒一大片。
“少夫人恕罪。奴婢们让您受惊了…”
“罢了,是我让你们休假的。把刘氏带回夏园禁足,不得踏出半步。此事不要外传,就说她病了,好歹是二丫头的生母,别让孩子没脸。等二丫头嫁了再做处置。”徐氏叹声。
婆子拖了刘姨娘要走,冷不妨的一把剪刀从刘姨娘袖中飞出。
直直的向着徐氏心口。
大约是直觉,孟潆眼疾手快的用茶盖把剪刀打下来。
她对上刘姨娘幽寒的眼睛,后背一阵发凉。
徐氏紧抿着嘴,忍了又忍,还是狠狠的摔了一只茶碗。
“拖出去!日后绝不轻饶!”
经历这一事,徐氏已经没了好心情,好胃口。不过她仍勉强吃了一块酥油鲍螺,拍拍孟潆的肩膀。
“好孩子,做得不错。和你姨娘做的一个味儿。”
若不是孟潆,她刚才恐怕要没命了…
从此以后,徐氏的心偏向了孟潆。
孟潆从勤逸堂出来,身后浩浩荡荡的跟了一溜串的丫鬟。
丫鬟们手里拿的都是徐氏赏的首饰衣料小玩意儿。
此刻,孟潆很有种仰天大笑的冲动。
她是不是拿错剧本了,目前,自己这个庶女当的也太轻松了吧。在府里,暗流汹涌的宅斗基本为无,有徐氏镇着,偶尔和孟泠扯皮,也是调剂生活。且亲娘安康,还有个有钱的海商舅舅。
至于府外吗,她经历的不是很多,但碍于孟维冈,敢来找茬的也就那几个,她也不怕。
孟潆兴致颇高,不畏寒风,拿了一对绿地粉彩婴戏纹撇口瓶去后花园里摘腊梅花,分别放在徐氏和乔姨娘那。
然后,当夜就悲催的发高烧了。
这具身体本来就弱,恢复的很慢。
连吃了八九天的苦药和清粥淡菜,孟潆嘴里要淡出鸟来了。唯一的味觉,还是每天被乔姨娘威逼利诱喝下的苦药,和塞进口的甜果脯。
乔姨娘总佯装生气,“下次还去不去吃冷风了?记着这苦药味,不许对自己的身体不负责了。”她说着,孟潆耍赖似的钻到她怀里,被她身上的体香包裹,让孟潆很有安全感。
“姨娘,我最爱你了…”
有妈的孩子是个宝。
就这样,孟潆在病榻上度过她在大魏的第一个新年。等身体差不多恢复时,已是正月初四了。叫她心里一阵懊悔,当初摘什么腊梅呀。
这天,府里的三个男人都在。孟维冈和孟迅休沐,孟晋的国子监也休假了。
想着平日里很少能和孙子辈聚在一起,享受天伦。孟维冈便把四个孙女和孙儿喊到书房叙叙家常,孟迅也在。
说来,孟潆能偶尔碰到祖父孟维冈,但瞧见孟迅的机会屈指可数,他有时休沐了也说事忙,不待在府里。让她讷闷,便宜爹只是个尚宝丞,再忙能有孟维冈做阁老忙么。
在去的路上恰巧碰见孟涴和孟泠孟清,四人同路。
孟涴穿了件桃红绢大衫和碧色的绢褙子,头上戴着漆纱庆云冠,手腕上一对虾须银钏,是很符合待嫁少女的装扮。神色自若,只是看起来过于冷淡。
哦,对了,许是因为刘姨娘的事。
徐氏那不让宣扬她发颠的事,反是刘姨娘院里的人暗地嘴碎,渐渐的这事传开了。孟涴心里能舒服吗,自己亲姨娘拖后腿她有苦难言,这种事得亏遇到徐氏,换上别的主母,发卖了刘姨娘都是轻的。
孟泠则打扮的很鲜活,一身流金暗花云锦裙,披着织锦羽缎斗篷,发髻上的蝴蝶钗流苏在阳光下一颤一颤的煞是可爱。若不说话,就很像娇蛮活泼的女孩儿样。
她身边的孟清有股文静之美,穿了套淡粉色的绣衫罗裙,发间插支点翠草头虫镶珠银簪。这簪子,孟潆在去年中秋节和她来秋园给自己拜年时见过。大抵是件压箱底的珍贵首饰。
…她们三个今天打扮的好庄重正式啊,只是去见祖父和父亲而已嘛…
孟潆再看看自己,穿了好多,圆润极了。梳着偏稚气一点的垂挂髻,只簪了几朵珠花,耳朵上戴着指甲盖大的素净红珊瑚耳坠,裙上佩着个碧玉压裙佩。
一对比,加上孟潆本来就有点偏幼的容貌气质,她很像四人中的小妹妹。
孟潆汗颜,事实上今年,也就是泰安三十一年的四月十九她就要及笄了。
还有四个月。
孟维冈的书房占地很大。正中央是个很大的红木镶云石葫芦纹书案,上面摆了小叶紫檀蕉叶笔筒、黄花梨嵌玉犬镇纸、鹿角灵芝摆件。还有些孟潆认不出来,但一看就低调奢华的笔墨纸砚。
最珍贵的则是两面墙不下几百本的书籍,孟潆想到自己那几本薄薄的带有错别字和墨渍的话本子,不禁泪目。
这才是真正的富贵人呀,要知道现世的书籍很贵。虽然价钱和昂贵的珠宝不能比,但价值远远无法衡算。但凡有点闲钱的人家都会买书充门面,对外说自家是诗书之家,是文化人。孤本更了不得,有价无市。
面对这样的书房,孟潆对他“简朴”的号召产生不信。
此刻,富贵人和孟迅不在。
只有孟晋坐在紫檀圆桌旁,他百无聊赖的支着脑袋放空自己,见四个妹妹来了就笑嘻嘻的。
“妹妹们快坐下。祖父和父亲刚才出去说事了。”
四人也在圆桌旁坐下了。
“说来,打我上了国子监后我们兄妹几个就很少接触了…唉…人长大了就是如此…”孟晋自己沏了一杯又一杯的茶,像喝酒一样的豪饮,眉眼落寞,说着感慨话。
孟涴略笑笑,说句不咸不淡的话安慰。
“大哥,等三月底你娶了祝家姐姐就不会感伤了。到时可别忘了我们这些妹妹啊。”孟泠知道这个嫡兄好说话,她才敢讲。
孟晋脸颊微红的说,“你这小促狭鬼。”
孟清也抿嘴笑着。
哎哎哎…大哥你才十六岁吧,初高中生的年纪就这样谈婚论嫁了。
纵然有心理准备,可身处这种环境里还是会不适应。这还是别人,等轮到自己…唉唉,既来之则安之,到哪里还不是生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