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到真气洗髓，路恒生吞了一口浊气，又深深地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周身隐隐纷纷散发着一阵红光，但那红光稍纵即逝，只出现了一眨眼的功夫，便消失不见了。

约莫一炷香时间过去，老妇人突然收了双掌，两道红光撤回，抱守归元，笃定心神，轻轻吸了一口气，道：“小雪，他没事了，再过几个时辰，便能醒来。”

小雪笑脸盈盈，面露愉悦之色，道：“谢谢奶奶，奶奶真好。”

老妇人拍着她的肩膀，笑道：“谢奶奶干吗，他是小雪的恩人，便如是奶奶的恩人一般，更何况我们家小雪回来，把他吹捧的山中少有，人间无几，如何的助人为乐，如何的心地善良，奶奶到要看看，他是怎样的好。”

小雪瞧了路恒生一眼，笑问道：“那，您是见着了，姥姥道行深厚，且瞧瞧看，如何？”

老妇人笑道：“你呀，小鬼头，好，看在他救过我家宝贝孙女的份上，瞧上一瞧，倒也无妨。”

说罢，她近前细看，端视了许久，不由心中一震，暗道：“呀，原来这孩子，是千年的火命，难怪在如此熊熊燎原之势的大火中，竟然一点都没事。”

“姥姥，他命相如何？”

见一旁小雪催促，老妇人才笑了笑，点头答道：“轮廓清晰，面目精致，天庭饱满，额前隐约透着贵气，确有富贵之相，只可惜……”，她未说完，停了下来，看了一眼身旁的小雪。

小雪见老妇人言语过半，欲言又止，吞吞吐吐，便拉着老妇人衣角撒娇，道：“奶奶，您是前辈高人，在山中已修炼了千年，道行高深，可以观测命运，窥视天道，你跟小雪说说，可惜什么，如今，他会怎么样？”

“哦，他，没事……。”

老妇人叹气，望了路恒生一眼，然后俯首看着小雪，柔声道：“奶奶虽然有千年的道行，但也不能窥视天道，妄谈天命，要不然，势必定要遭到天谴。”

“万物生灵，个中命数，自有天定，小雪，你知道吗？莫说是奶奶此等微末的道行，便是大罗金仙，也有坎坷杀伐的命劫，所以你一定要记住，将来无论如何，切不可以逆天而行，知道吗？”

小雪点了点头，道：“小雪明白，是与爹娘一般，都是命中注定，自然是怨不得别人。”她想起往事，不禁怆然，其实上，她出生以来，未见过爹娘，他们的轮廓身形，都是听老妇人跟她说的，以及深山中的一些关于爹娘的传说。

老妇人低沉，道：“现在他已没事，我们回去罢，至于他将来如何，便是他命数。”如此说来，这老妇人是知道些什么。

但自古修道之人，最为忌讳的，便是泄露天机，纂改命运，这等有违天道，触犯天条之事，即使是偶然仗着自身修行，窥得天机，也只能缄口不言。

万事万物，自然有它生息规律，泄露天机，纵使你道行通天，亦难逃天谴。

天机不可泄露。

所以，即便老妇人从路恒生面相气息中，算得他是千年火命的命格，自命中生火，与水相克，却与水相生，也是不能说出来的。

老妇人又催促了小雪一声。

小雪点头回答。“嗯，好吧，奶奶，待我与他告别。”

“痴儿……，痴儿啊……，算啦。”老妇人暗自摇头，说道：“东方既白，已然要天亮了，小雪啊，你莫要耽误太久，我们该回去了。”

“嗯，小雪知道啦。”

小雪把手中的枯木杖递回给老妇人，走到软榻前，看了看躺在上面的路恒生，小声说道：“听人家说，你叫路恒生，那我便叫你恒生哥哥好了，我是小雪，我们认识的，便是前天，在大街上，你还给我买了许多胡萝卜。”

她小脸微红。

“那胡萝卜，是我吃过最好的了，那个味道，小雪终生都不会忘记。”

小雪低头望了望自己，显得有些羞涩：“没错，我便是那日，你在集市上救过的小白兔，但你莫怕，虽然我是异类，但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我是来报恩的。”

小雪顿了顿，接着说道：“你可知道吗？其实，我真的是叫小雪，是父母给我取的，出生后便是，那日，你竟也给我取名叫做小雪，你说我们是否真的很有缘分。”

小雪转头看了一眼老妇人。“对了，刚才灌输真气，救你性命的，是我的奶奶，奶奶叫白妪，是小雪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

说道此，小雪有些神伤，微微一顿，又笑道：“我与奶奶，原本是住在木莲山最西边的，那颗最大最古老，榕树里面的枯木窝的。”

“那日，因我一时贪玩，背着奶奶，偷偷跑了出来，溜到了北边玩耍，岂料不慎碰到了山中猎户设下的陷阱，被猎人放的捕猎夹，夹伤了腿，还被他捉了关在笼子里，拿到集市上叫卖，那时吓得我心惊胆战，差点连魂儿都要没了，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小雪语中带着余悸，想起那日，大街上一个叫卖，一个叫买情景，着实是要吓破她了胆，生怕被人买去做成了兔肉丸子下酒。

但后又显得无比高兴。

喜滋滋的说道：“不过，幸亏遇见了恒生哥哥，你菩萨心肠，用十两银子买我放生，才得以逃出牢笼，不被他人鱼肉。”

想想她都胆战心寒，“想起那猎人也真是可恶，你说我跟他无冤无仇，还想把我卖给别人，吃我的身上的肉，要我了性命，我本想让奶奶杀了他，叫他以后再也不能伤害小动物了，奶奶却说，人类食肉，便像兔子吃草一般，是自然食物链中的生存法则，便是天道，不可违逆，恒生哥哥，你来评评理，世上哪有这种天道？”

小雪修行尚浅，她此刻如何懂得这世间生存大道。

天地万物，皆有其道，有其生存法则，白妪未曾告知她，即便是她逞一时之气，杀了那猎人，将来也会遭到报业，沉沦苦海，受那阿鼻地狱之苦。

小雪自然不明白，“恒生哥哥，若这世道上之人，都与你一般善良，那便好了，也没有如此的麻烦，可是，奶奶说，世间人皆有贪欲心魔，利欲熏心，杀伐不止，像恒生哥哥这般纯良大善的人，少之又少。”

小雪年幼的心里，被这场大厄，蒙上了一层阴影。

“恒生哥哥，小雪久居深山，但也常听游走在人间的山中伙伴们讲起，都说人间有句俗话，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如此活路救命，死里还生的恩情，小雪没齿难忘，日后定当为你结草衔环，死而后已……。”

一旁白妪看了一眼窗外的天空，见东方天际，一片泛白，遥遥望去，还有一片隐藏在云霞中红光，打断她的话，催促道：“小雪，世间不早，天快亮了，我们赶紧走吧，莫要被生人看见了。”

小雪回头望了一眼老妪，眼中充满了不舍，无奈地点了头道，“知道了，奶奶。”她极不情愿，但白妪奶奶的话，她不能不听。

又转过头来，对静卧在软榻上的路恒生，“恒生哥哥，时辰不早了，我要跟奶奶先回去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小雪会想你的。”说完，她爬到在路恒生的脸颊上亲了一口，羞着脸，“奶奶，那我们回去吧。”

白妪一声暗叹：“痴儿，又是一个痴儿。”

痴是人世间最大的怨毒，一旦缠上，便是一生一世的纠葛，剪不断，理不清。

又是一声叹气，二人晃出两道白烟，消散房间中。

“若能再见，便做的夫人。”

……

“小雪会想你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