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高夜久,天刚发白,月光西垂,渐渐隐去,群山笼罩着一层迷雾,如漂浮的云海。
广寒山,群峦叠嶂,花香阵阵。
古道上,雾霭重重,峰回路转。
好一幕名山仙境。
不远处,山峦隐隐,层出不穷,偶然吹来一阵微寒的凉风,“嗖嗖”几声掠过山头,卷得枝叶摇晃,树涛阵阵,露珠如雨滴一般洒落,嘀嗒作响。
山道两旁,短枝披露,花团锦簇,群鸟嬉戏,细蜂啄蝶,好一派悠闲清晰自然的景象。
半山腰,山门外,隐隐看见,已渐宽广的山道上,两个人影迟缓而来,一红一灰,红色的轻盈显眼,缥缈若仙,灰色的暗色,步履沉重,脚下蹒跚。
这两个人影,正是星夜赶来的玉湘荷与杜彩玲。
山高露显,雾气重重,走了许久的路程,二人半身衣襟,都被打湿了一片。
玉湘荷还好,同为女子,足下三寸金莲,身姿纤腰若柳,但毕竟是修行了十多年的人,又精湛的功法在身,虽然马不停蹄,一路奔波,却也行走得轻盈自若,毫无倦色。
身边的杜彩玲就不一样了,模样疲惫不堪。
事实上,也难为她了,前些时日,卧榻床前,她曾是不分昼夜的照顾六子,已被累得身心脆弱,面黄肌瘦,现在又匆匆忙忙地赶了一夜的山路,已然腿脚发软,双目迷离,疲惫不堪了,这一路走来,若不是有玉湘荷相扶相持着,早就要瘫倒在路上了。
虽然说修道着的早课,欣许要比学堂还要早一些,但这个时辰,想必,树上的鸟儿还在窝里打着盹儿。
清净观,此刻山门紧闭,一幕的庄严。
“噹,噹,噹!!!”
突然,从山顶上,远远传出来一阵撞钟的纯响。
钟声纯响,远而厚重,缓缓回荡在山中,余音缭绕。
晨钟过后,清净观两扇朱漆的大门一阵吱吖,渐渐地打了开来。
观中,传来一阵井然有序的声音,“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无名,万物之始,有名,万物之母……。”
声音诵出的,正是道家经典,老子的《道德经》,想来,是观中的弟子,均已起来,正在做早课。
杜彩玲扶手撑在石栏上,气喘吁吁的道:“不行了,我实在走不动,女侠,我们休息一下吧。”
玉湘荷上前扶住她,赶了一夜的路,也难为她了,已显得她超乎常人的意志了。
玉湘荷也有些累了,她微微沉气,又猛然长长的吸了一口气,道:“彩玲姐,你还是叫我玉儿就可以了。”
看了看山门,大门已开,声源朗朗传来。
玉湘荷又道:“姐姐,不如你先休息一下,我还不累,便先上前去看看。”
杜彩玲无力的点头,“那,麻烦玉儿姑娘了。”
玉湘荷扶着她坐下,刚走出几步,观中声音已停歇,显然是观中的早课已完毕。
不久,便从大门处走出来一个道童打扮,手中拿走扫帚的少年道童。
少年道童举目张望,见了二人,忙奔走了过来,看二人满目风尘,稽首见礼,道:“二位女善信,可以是遇到什么麻烦了吗?”
玉湘荷竖起又手,恭敬地回礼,道:“小道长有礼了,我们想见见观主。”
道童又看了玉湘荷身后的杜彩玲,叹了一口气,回道:“观主刚做完早课,此刻正在晨练,二位可以随小道进观中等待片刻。”
玉湘荷笑着躬身,连连点点头道:“如此,多谢小道长了。”说罢,她转身扶起地上的杜彩玲,跟着少年道童进了清净观。
三清大殿正堂内,香烟缕缕,袅袅入梁。
玉湘荷站在蒲团前,弯身下跪,点头向三清祖师神位恭敬地拜了三拜。
她虽然不是学艺于清净观,但学的,都是道家功法。
追本溯源,天下道决,无论是何门何派,都自出一脉,源自来于山上古三清圣人,正所谓,万法归宗,玉湘菏自幼学法,已经达到精深,自然对三位祖师极为恭敬。
稍时片刻,杜彩玲吃了些观中的清粥,又喝了后山神泉之水,已经恢复了些体力,但心中仍旧忐忑,坐立难安。
三清殿内,她来回的踱着步子,都不知走了多少遍了,脸上的神色,显得焦急万分。
见玉湘菏对三清祖神像恭敬的叩首,虔诚顶礼膜拜,停了下来,也跟着过来跪下叩头,眯着双眼,口里细微地念叨着。
声音细如虫语,不知是在诚心拜谒什么。
这个时候,一定是在为六子祈祷。
又过去了约莫一盏茶的功夫,玉湘菏与杜彩玲叩拜祈祷完毕,这时,从殿门外,缓缓走进一个人来。
那个脚步轻盈,步履细微。
但玉湘荷能听声辩位,耳力极佳,听见脚步声,起身回头看,只见来人,并不是刚才领她们进来的那个山门少年道童,而是一个风度翩翩,与她年纪相仿男子。
玉湘荷忙拉着杜彩玲起身,让在一旁。
她秀眉下的明眸,余光望去,只见走进来的那少年,相貌俊朗,神清气爽,一身浅青色锦缎华服,裁剪得体,制缝精致,腰间配一方晶莹剔透的白玉,手里拿着一把泼墨纸扇。
瞧他这副文人书气的打扮,二人一看便知不是清净观里的人,心中才猜想,一定是来烧香祈福的。
玉湘菏又看他步履轻盈,行走细声,剑眉下,一双星目明亮清澈,胸中五气均匀,玉湘菏心中才暗道:“这公子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看修为,想来一定是不比自己差。”
男子见到二人,恭谦有礼的行了一个书生礼,拱手微微弯腰,道:“两位姑娘,小生有礼了。”
玉湘菏二人见行礼,点头作揖回礼。
“公子有礼了。”
男子笑着起身,缓缓说道:“让二位姑娘久侯了,小生名叫杜进,刚从后院喂蚕过来,听山门道童的说,两位姑娘有事急着要见我叔叔,可惜不巧,叔叔早课后,因有急事,已经下山去了,不知道两位姑娘,找我叔叔,有什么事,小生是否可以代劳的?”
玉湘菏心中一愕,心道:“看着杜进这一身书生打扮,文质彬彬,原以为只是来观中上香的信士,不曾想到,竟也是一个学道的道士,可从来没有见过,哪座山,哪个观里的道士,是这副模样的打扮,倒是像一个有钱的富贵人家的少爷。”
当下的拱手欠身,薄纱下,轻声一笑,道:“小女子和姐姐一早冒昧打扰公子,以及观中各位道长清修,实在抱歉,还望见谅,不知道令叔是观中哪位高人,可否告知小女子?”
杜进笑道:“姑娘多虐了,我叔叔便是此间清净观的观主,道号一净道长。”
玉湘菏听了愣住,不由地眉头轻轻扬起,打量了一下杜进。
一旁杜彩玲一愣,焦急问道:“公子是说,一净道长下山了,何时的事,刚才那个道长说,观主正在早课,怎么会下山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