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小梨愣了一下,这两种声音似乎……都很熟悉?
还有,邰小姐?
她很快从黎殊的记忆中找到了结果,那个绝望哭喊的声音是黎殊楼下的邻居邰英,后面追着要解释的,则是上午才被总编夸的记者同事景曼华。aneiin
她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柯怀书,后者的脸色从兴奋激动变得极为难看,不管不顾地拉着她,硬生生从人群里挤过去。
人群里的中心,空着大约两米见方的空地,女孩子披散着头发,留着厚而长的刘海,大大的黑框眼镜遮住了半张脸,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女记者站在她的身边,衣着整齐,脸上带着职业的严肃和认真。
不知道为什么,田小梨总觉得,景曼华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感觉。
“邰招弟同志,这是我的记者证,我国法律规定,记者有采访权和报道权,我有权利依据法律规定对你进行采访,如果你拒绝的话,我还有隐性采访的权利。”
景曼华说,看起来义正辞严,正义感爆棚。
周围爆发出一阵喝采声,邰英忽然哭了起来,哭声由压抑变成崩溃。
田小梨有点疑惑,怎么邰英又叫邰招弟?
不过想想她又释然了,邰招弟这名字不好听,说不定人家嫌父母起的名字不好听,自己改了名字。
正想着,就见柯怀书大步走过去,停在景曼华面前,冷冷地说:“景曼华,记者的权利不是给你这么用的!”
可能是出于对弱者本能的同情吧,田小梨忽然觉得,这一刻的柯怀书,很帅!
景曼华的眼神有一瞬间的躲闪,随即镇定下来,她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柯怀书,再看到不远处神情复杂的黎殊,心里更是说不出什么滋味。
她心里来气,昂起头大声说:“这是国家和法律给我的权利,我怎么使用,用不着你来管!”
柯怀书没理她,俯身扶起邰英:“不要理她,咱们走!”
邰英站起来,不敢抬头,田小梨也走过来,帮她遮住大部分的目光:“走吧。”
柯怀书表情严肃甚至有点严厉,两人一左一右扶着邰英往外走,围观的人群被他震慑,自觉或不自觉地让出一条通路。
景曼华站在原地,又是尴尬又是气恼,咬咬牙装出一副不屑的样子,转身离去。
“邰英,先去我家呆一会儿吧。”田小梨说,景曼华刚才一副不依不饶的样子,她有点担心她会再来找邰英。
邰英满脸眼泪,点点头没说话。
田小梨还是第一次回黎殊的家,进屋先倒一杯热水递给邰英,邰英接了,低着头不作声,好半天,她才抬起头,说声谢谢。
屋里三人都不作声,柯怀书端着水杯站在阳台上向外边眺望,这边田小梨又拿出些零食之类的,放在茶几上,问邰英要不要看电视。
邰英摇摇头,原以为田小梨要问她些什么,还想着该怎么回答,没想到这姑娘什么都不问,自然随意得就像邻居来串门一样。
一杯热水喝完,邰英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她站起来对田小梨说声谢谢,打算离开,一直在阳台上像个隐形人的柯怀书走了过来,邰英很真诚地向他也道了谢。
“不用谢,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你可以找黎殊,我和她都会尽力的。”柯怀书说,温和地注视着这个女孩子:“我和黎殊也都是记者。”
邰英猛然抬头,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巡逡一遍,神情有些复杂:“你们也是记者?你们不知道……”
话说一半,她忽然停住,向两人深深鞠躬,低着头转身离开。
女孩子的背影瘦弱佝偻,看着可怜巴巴的,室内有短暂的沉寂。
“师兄,景记者是怎么回事?”
“小黎,你不知道她的事吧?”
两人同时说,田小梨闭嘴示意他先说,柯怀书有些苦涩笑了笑:“景曼华越来越没底线了,为了流量什么都能做得出来,唉,这个女孩子也真是可怜。”
田小梨不说话,用目光催促他说下去。
柯怀书却不再说了,拿出手机翻了一会儿,给田小梨发过来一份文件:“这是之前关于邰招弟的报道。”
田小梨打开看了,这是一篇报道,看日期是十年前的。
报道的内容触目惊心,一个山村里的小女孩,从八岁开始,就被亲戚和村里的村民强女干,其中甚至有她的亲生父亲,她的母亲知道这事,却抱着默许的态度,有时还借着此事,向来找她的村民牟取一些利益。
直到十二岁那年,女孩怀孕了,她甚至不知道这是谁的孩子,老师发现了她的异常,得知情况后带着女孩去派出所报了案。
警方经过多方调查取证,逮捕传唤了二十多人,最后证据确凿的有十二人,这些人都被判刑,其中就有女孩的父亲和几个远房亲戚。
这起案件当时很是轰动,女孩子的母亲以前就对她有虐待行为,这事发生之后,更加变本加厉地虐待她,加上被判刑村民的家人对她也极为敌视,女孩子在村里遭受了比前更加严重的暴力。
报道的最后,在办案民警和老师的帮助下,女孩子把自己的户口从那个家里迁出来,改了姓名,搬到另一个城市生活。
报道写得很详细,田小梨看完之后,只觉得胸腔里憋着一口气,憋得她又闷又疼。
田小梨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孩子,父母活着时对她呵护倍至,同学朋友都对她很好,从植物人状态中醒过来以后,身边有傻乎乎的甜枣陪伴,林雪虽是护工,和她的感情和姐妹也差不多,宁医生对她更是关心倍至。
对田小梨来说,现实生活中遇到的最丑恶的事,不过是姑姑以为她死定了,占了她的房子。
这个女孩所遇到的事,在田小梨看来简直像噩梦一样,她几乎不相信世界上还会有这么丑恶的事情,和这么令人恶心的父母。
好在这是任务世界,这些也许只是虚拟的数据幻化出来的故事。
田小梨安慰着自己,去看这篇报道的作者,发现是一个陌生的名字。
而且这报道写得没错,她不解地看向柯怀书:“可这不是景记者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