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景夙的声音,厨师瞬间把视线移到他身上,“先生,这……”
“你先去忙吧!”
厨师走后,钟离熹才从鸡身抬起头,油光满面的看着景夙,“我在吃鸡啊,你也要吗?喏……”
钟离熹一边嚼着,说完就双手捧着半只烤鸡往景夙跟前一递。
油从鸡身上缓缓滑下,眼看着就要掉到鞋上,景夙神情嫌弃及时往后退了一步。
“啪嗒”一声,金黄色的油掉在地板上,一块瓶盖大小的油渍就横亘在景夙与钟离熹中间。
钟离熹见他后退,以为他不吃,手便收了回去,埋头继续啃着。
【嗯……这味道太好了,比在军营里吃过的要好上百倍还有余,那里的就只有盐味而已,也不见那姑姑加了什么呀,怎么就那么好吃呢……】
钟离熹一边吃着一边在心里赞叹厨师的手艺,间或还要抽空把吐出来的骨头放进盘子里。
地板上的油渍,以及钟离熹满嘴满头满手甚至满衣服的的油,还有盘子里那不断加高的骨头,让景夙的眉头越皱越紧,不禁板着一张脸,沉声问她,“你到底吃了多少?”
他可是在外面等了一个小时呢!
钟离熹把背脊上的肉吃完,然后一手拿着鸡的上半身,一手拿着一只鸡翅膀,边嚼边说,“嗐,什么多少,加上这只就四只而已。”
四只!!!
还而已!!!!
景夙站直了身体,脸上头一次出现了名为呆滞的神情,眼眸微微睁大,头歪了一点,看向烤箱。
靠近钟离熹身边的位置,烤箱里还有一只正冒着热乎气的完整烤鸡。
厨师烤了五只,钟离熹一会儿功夫就吃了四只,还站在烤箱面前吃。
而就在景夙愣神的几瞬间,钟离熹手上的鸡已经只剩一个鸡脖子了,眼瞅着她还要伸手再去拿最后一只,景夙回过神来,立马制止她。
“不许再吃了。”
钟离熹嘴里嘬着鸡脖子,油爪子还差一公分就摸到那只烤鸡了,听见景夙的声音不禁缩了缩脖子,把手收了回来。
她完全是被景夙的声音给吓到了。
然后转身叼着鸡脖子仰头瞪了他一眼,“哼”了一声,越过他就往厨房外走去。
钟离熹大眼雾蒙蒙的,瞪起人来一点儿杀伤力都没有,反而有一种她在撒娇的感觉。
景夙站在原地抬手捏了捏眉心,脚步一转也走了出去。
回到餐桌时,鸡脖子已经被钟离熹吃完了,她这会儿正扯着自己的裙摆擦着自己的油爪子呢!
那条清新的蓝色裙子经过钟离熹吃鸡之后,已经变得不成样子了。
景夙坐下,把餐桌上的纸巾盒拿到钟离熹面前,“这里有纸巾。”
钟离熹看着那个四四方方的小盒子,上面露了半张白色的东西,她指着它,“这个就是你说的纸巾?”
景夙依旧冷漠:“嗯。”
钟离熹疑惑脸:“可是怎么用呢?”
景夙也已经习惯钟离熹的“不耻下问”,长臂一伸,抽出最上面的纸巾,然后再钟离熹的注视缓缓的擦拭了一番自己的手指。
擦完后把纸巾扔在骨碟里。
钟离熹看懂了,把攥在手里的裙摆放下,拈着兰花指,大拇指与食指捏起纸巾一角缓缓往上抽。
直到全部抽出,她才一脸惊奇的看着纸巾盒,然后照着景夙的动作把那张又软又薄的纸巾覆在另一只手的手指上缓缓擦着。
感觉手指干爽许多,钟离熹竖起来对着景夙,语气开心的说道:“真的可以擦干净油呢!”
景夙看着钟离熹竖起来的那根中指,嘴角情不自禁的抽了抽。
眼眸低垂,决定不再看她了,“继续擦吧!”
等她把手指全部擦完后,时间已是八点半,景夙叫来管家,让他安排人带钟离熹去洗漱换衣服。
他可不想看到家里有这么一个满身是油的人。
他虽然洁癖不严重,但是碍眼。
小蕊带着面容整理白净的钟离熹一步一步往楼上走去。
而景夙吃完饭后就待在客厅里一边拿着报纸看一边等着卫青的到来,管家身姿笔挺的站在他旁边。
过不了几分钟,他们就听见楼上传来了一声清脆的尖叫声。
是钟离熹发出来的。
景夙放下报纸,扭头与管家对视一眼后,动作整齐的往楼梯大步走去。
主卧里,钟离熹浑身湿透的站在铺着柔软地毯的房间中央,身上的衣服还是那件,长发半干不湿的耷拉在腰际。
一身狼狈。
她一手拿着断了水管的莲蓬头,一手拿着个沐浴球,身体僵硬,眼神呆滞。
而小蕊则一脸惊魂未定的靠墙站着,手捂着胸口。
景夙与管家上来看见了就是这副画面。
鉴于今天下午以及吃晚饭时钟离熹所表现出来的种种,景夙的眉头已经皱的不想再皱了,心里完全可以平静的接受发生在钟离熹身上的异常了。
虽然是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事,但那也只是相对于正常人而言,钟离熹她,非正常人。
于是景夙神色都没有变,语气平淡,“怎么了?”
钟离熹回过神,仰起溅满水珠的脸,神情愤恨的举起手里的莲蓬头,咬牙切齿的对他们说,“它要谋杀我!”
纳尼!?
管家嘴角标志性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后目瞪口呆的望着一本正经的说莲蓬头要谋杀她的钟离熹,眼神格外的迷茫。
【她说的是火星语吗?怎么就听不明白呢?】
景夙面无表情:【好吧,还是接受不了。】
“怎么回事?”问钟离熹只能让自己更迷糊,景夙转头看着小蕊。
小蕊放下捂着胸口的手,喘了几口气,走到几人身边,“是这样的,我找好了夫人的睡衣交给她,夫人说不明白这个怎么用,”她指了指钟离熹手里的莲蓬头。
“我就说了用法,见夫人迷茫的样子我就问要不要帮忙,夫人就说她习惯一个人,我就转身出去,结果还没走出卫生间,夫人就尖叫出声,然后就是‘卡擦’一声,莲蓬头就在夫人手上了。”
景夙轻叹了一口气,视线移到扔了沐浴球不停扒拉头发的钟离熹身上,“你为什么觉得它要谋杀你呢?”
钟离熹把头发往身后一甩,发梢甩出去的水珠溅了小蕊一脸,小蕊伸手抹了一把,神色淡定的继续站在那。
“就这个,我按照小蕊教我的方法开启,它就朝我喷水,水流又急又大的,摆明了就是谋杀啊,”钟离熹紧紧攥着莲蓬头,随之想到什么,柳眉倒竖,眼神狐疑的在三人身上打转。
语气严肃沉冷,“说,这是不是你们安排在这里的刺客?”
她话音一落,偌大的房间里寂静了许久。
钟离熹眨眨眼,“有什么不对吗?”
管家扶了一下被惊掉的下巴,抿着嘴使劲吞咽了一口口水,才勉强勾起一抹笑容,“夫人,这个不喷水怎么洗……沐浴呢?”觉得‘洗澡’两个字说出来不雅,便换了一个词。
钟离熹恍然大悟的看着它,“哦,原来这个就是沐浴用的啊!”
【废话,只有你以为那是刺客。】
管家内心咆哮。
“小蕊没有与夫人说清楚吗?”
小蕊仰起脸,张嘴刚要说话,钟离熹率先一步开口。
“没有啊,小蕊就说了怎么开关这个,没说它会出水,更没说这个就是沐浴的。”
“那夫人怎么会认为它是刺客,要谋杀你呢?”管家瞥了一眼景夙若有所思的神情,尽职尽责的问出大家心里的疑惑。
钟离熹想也不想,说,“我不是说了这水急吗?打在我脖子脸上好痛。”
管家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与钟离熹解释,“水呢,再急也杀不了人的,最多伤人而已。”
【切,那是你们没有见过我大礼朝有人有滴水封喉的本领,一群无知的人。】
钟离熹内心鄙视,但为了不让景夙这个冷面神察觉,故意伸手在头顶挠了挠,歪着脑袋装作一副思索的模样。
景夙抿着嘴角,冷眸睨向小蕊,“带夫人去洗漱。”
“是。”
小蕊恭声回答。
“夫人,我带您去吧!”
钟离熹顺从的点点头,心里暗自决定:她以后一定要做到淡定,不能像今天这样,不然很容易被人看出破绽的。
世人不信妖魔鬼怪,但是对于她与之前那个“钟离熹”的不同,心里肯定会有所猜忌,有猜忌就会有流言,流言足以毁掉一个人。
她虽然不明白这个世界的处事方式及人心所想,但是提防着总是没有错的。
更可况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万一哪个缺心眼的看出了她的不同呢?
所以还是要稳重一些。
捡起地上的沐浴球,拿着莲蓬头跟在小蕊的身后就往卫生间去了。
小蕊有了刚刚的教训,把卫生间里所有东西的用途、使用说明,以及开启了之后是什么样的。
尽全力说的清楚明白,直到钟离熹全部都懂之后再接着介绍下一样。
她是下人,不能置喙主人家的事,但是看着钟离熹摸索着莲蓬头的模样时心里还是忍不住的泛起嘀咕。
【管家说夫人失忆了,但瞧着也不只是失忆呀……】
也不等她想完,那边钟离熹指着那个超大的浴缸对她说,“你说这个可以沐浴是吧?”
小蕊点点头。
钟离熹便摸着下巴思索着。
【这玩意儿不就和礼朝每家每户的浴桶差不多嘛!早说这个可以沐浴呀,害得本将军全身都被那个什么头给淋湿了……】
“那你帮我放水吧,我用这个洗。”
“好的,夫人。”
然后钟离熹就看着小蕊在浴缸一头找到一个银白色的东西摁了一下,肉眼可见的从浴缸底部慢慢的往上蓄起了水。
钟离熹诧异的挑了挑眉梢。
【哦——这又是黑炭说的高科技。】
钟离熹站在原地看着浴缸放满水,小蕊拿过她手里断掉的莲蓬头放到一边,然后让钟离熹在墙壁上的置物架上选沐浴露。
钟离熹蹙着柳眉,在一堆五颜六色的瓶子中选了一款没什么花纹的白色瓶子。
小蕊拿着白瓶子走到浴缸前,拿着瓶口对着浴缸里摁了两下。
然后钟离熹就看见水面迅速飘起了一层白色的泡沫。
【小蕊说那些是沐浴时用的,那不就是和澡豆差不多嘛!】
小蕊全部弄完,就出去了。
钟离熹看着卫生间门关起,把沐浴球一把扔进浴缸里,然后脱衣服洗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