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黛筠也是愁得很。倒也不是说去行宫不好,只是这路途遥远,一同随行的人就不必说了,朝中重要的军机大臣、宫中几个成年的王爷、后宫一众嫔妃,再加上像他们这样的宫史,上上下下算下来起码得过千了。这带去的东西也多,平日里换洗的衣物、所用的家具等要是都带上,又是一项大工程。行宫那边又要重新收拾,所耗甚多。皇帝近年来,身子愈发不好,身子总觉得透着风,整个人寒噤噤的。温泉行宫那儿倒是暖和,可是春天还好,再过几个月就要入夏了。皇帝还觉得暖和,可这宫人们就不一样了,只觉得热的很。前年,皇帝硬是在行宫里呆到了夏季中旬才回来。
“罢了。这圣上要去,咱们做臣下的。还能拦着不成?走一步看一步吧。”长宁道。
傅黛筠坐了一会儿,便又走了。长宁这才道:“你方才是怎么回事?怎么一见到傅女史,你就是这般神色?”
长宁一直觉得奇怪,乐陶向来是与人为善。可偏偏对着傅黛筠。她时常没有什么好脸色,便如同刚才那样,臭着个脸,像是见了多大仇深的人。
“主子,乐陶只是觉得这傅女史不是个省油的灯。我担心她有一天会伤害到你,主子平日里还是小心点比较好。”乐陶嘟着嘴,像是有些委屈,她是一心只为长宁着想的。
长宁陷入沉思,不过一会儿,又对她道:“在这皇宫里,并没有全然纯良的人。我们有时候总是明白一些道理,可我们却不愿意去害人。乐陶,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我也明白你是好意。今后我们只须小心行事。但你要切记,以后千万不能再将你的情绪全部写在你的脸上。”
时间一下子又过去了半个月,皇帝前几日正式下令三日后要前往行宫,这几日全宫上下都忙着准备。
乐陶命人从阁楼里搬了几个大箱子,准备用来装衣物。长宁十分无奈道:“我们只去几个月,有必要带上这么多吗?”
长宁一想到鸿月楼前殿里还放着数十个箱子,都要放鸿月楼里重要的文书,如今又要带上这么多的衣物,想想就觉得头疼。每到这时全宫上下最轻松的,可能就是太医院和尚食局了,今早长宁从宸妃那出来,迎面遇上贺言年和洛棠。这二人在宫里就敢手挽手,一服新婚后甜蜜的模样。等知道长宁居然要带上这么多的东西时。这贺言年却十分可恶的露出了同情的笑容,关心几句后又带着洛棠走远了,恨得长宁是牙痒痒。
最后,一个老太监领了几个年轻力壮的宫人。将这屋里的几十个大箱子运进了外面的马车上,准备运向行宫。
温泉行宫就建在城外不远处的山谷里。当今圣上登基后,当地的农民在那里耕作时,忽然挖出了一眼热泉,皇帝这才命人在那山谷里建起了行宫。经过了将近两天的赶路,这才到了行宫。她与乐陶一同被安排在碧桐书院。
是日夜里,长宁全然没有睡意。在外面裹了一件单衣,走在庭院里,凭借着温泉的热气,整座行宫里都是暖洋洋的。前几年,皇帝命人移植了许多珍稀的花草到行宫,本以为是养不活的,没想到这次来,有许多竟也开花了。月夜下,花香萦绕鼻尖。暗香浮动。树丛下,长宁被树丛下几束紫色的小花吸引,那花瓣细细碎碎的零星的点缀在绿叶中。这花长宁从未在皇宫里见过,倒是稀奇的很。长宁蹲下身,靠近,想看清这是什么花?
“花虽好看,可这花香却会让人眩晕。苏尚宫还是小心点比较好。”黑暗中突然有人声传来。这声音有点陌生,却有点熟悉。长宁无法立马分辨来人是谁。长宁站起身,紧紧地盯着黑暗处的那一抹人影。
荀霖从黑暗中缓缓走出,荀霖常年身穿一身黑色官服,用银线在那官服上绣了纹饰腰间,腰间悬挂的一枚象征螽政司的令牌。
“拜见荀大人。”长宁向荀霖行礼,接着又道,“时辰已经不早了。荀大人,为何又在此处?”
“本官已经有好些年没有来这温泉行宫了。今日一见才发现,这温泉行宫与当年初见时,改变甚大。这个庭院看着十分秀美,就想进来看看。”荀霖如今已经年过五十,可保养的却还像是个三十多岁的人。多年来位居高位也让他不怒自威。想起荀霖执掌螽政司这么多年来的所作所为,长宁也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没想到荀大人平日里公务繁忙,却对花草也颇有研究。”看荀霖好似没有想放自己走的意思,长宁没有办法,只能硬着头皮跟他聊起来。
“花儿纵然是再美,到底还是个俗物!他们在选花的时候,只关注这花是不是美丽是不是稀奇,却忘记了这世上,花也有毒花,人心有时候也是毒心。”
“毒心亦是有心。可这天下往往有一些人,他们没有心。又何来毒心一说呢?”长宁低着头,一副十分谦卑的模样。
“哈哈哈。本官早就听闻,宫中的苏尚宫伶牙俐齿,有一副好口才。今日一见,果真是个可人儿。”说着,荀霖靠近她,徐徐道,“苏尚宫如今出落的愈发标志了呀。本官这仔细看看,眉眼间倒是与当年你的父亲有几分神似。你父亲,着实是有些可惜了。”长宁一直不敢抬头。
许久过后,才发觉人已走远。长宁送了口气,转身想回到碧桐书院。长宁只顾往前走,丝毫没有注意到前方,就那样直直的撞上了一人。
“苏尚宫这低着头,地面上可没有金子。”长宁即便不抬头,仅凭着声音也知道,面前这人是萧弈。
行过礼后,长宁道:“没想到王爷时时刻刻都不忘打趣下面的人。”
“这么晚了,你还在外面。是在做什么?”
“屋子里头有些闷。下官想出来逛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