惠妃紧接着就把这烫手山芋丢给了一旁的宸妃，宸妃本不愿插手此事，可如今，她又不得不开口了。“话倒是有理。这些孩子，也是该成亲了。”淡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是喜还是忧，好像潮湿的水汽可以渗入心底。

这帮人的对话，长宁一直静静地听着，什么冲喜！太后娘娘那是早年积郁成疾。惠妃到底还是太迷信了些，又或者，这只是她为萧序择妃的托词。长宁悄悄地朝萧弈那边看了一眼，方才她朝此处看的时候，萧弈还在低头喝茶，仿佛殿中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这一次，偏偏不偏不倚地对上他的目光。一瞬间，长宁都不知道自己的两只手要往何处放才好，只能慌忙避开他的目光。

“不过，是选哪位世家小姐好呢？”众人一直在等皇帝发话，许久之后，皇帝低沉喑哑的声音才从上方幽幽传来。

这么说来，皇上是有意给众王爷选妃了？

这下子，不光是惠妃暗喜，这座下一干王公大臣心中都悄悄打起了算盘，寻思着要如何将自家女儿送到这些个王爷跟前。

“其实，这丰都里的这些小姐姑娘们，模样一个个生的都是极好的，也是自幼学习琴棋书画，知书达理。倒不如圣上下旨，让宫里头的画师去为这些适龄的小姐作画，再将这些画送到王爷跟前，让他们自个儿挑。圣上看如何？”说话的是皇帝来行宫后新纳的陈婕妤，自从承恩之后一直没能在皇帝面前显露自己，这一次终于找到一个机会了。

“选妃是何等大事！怎能随便了事！陈婕妤到底还是新人，又不曾生养，如何知道为娘的替孩子操心终身大事的苦恼。”惠妃几句话就压的陈婕妤无法反驳，她早就看这个新纳的陈婕妤不顺眼。就凭着自己年轻貌美，初次承恩就被封为正三品婕妤，而她在深宫里苦苦熬了这十数年才混到妃位，这让她如何能不妒不恨！

还想插手自己儿子的终身大事！随便选？真是在做梦！

“选妃自然是要小心再小心的。陈婕妤只是想帮忙出个主意，惠妃又何必这般疾言厉色。”宸妃的语气淡淡的，不似惠妃那般凶狠，却又透露出丝丝威严。

这陈婕妤方才本被惠妃的话激的满脸通红，奈何无从发泄，只能强忍怒气。如今见宸妃给自己台阶下，又觉得自己有人撑腰，一下子舒心不少。

“作画？”皇帝像是头疼之症开始发作，眉间紧锁，因为常年的皱眉，眉目间的细纹愈发明显，“容澈，朕记得崇文馆里有几个太傅作画是极佳的。过几日你拨几个人去丰都各个官员的府邸，把这些适龄的未出阁的小姐都画一遍，再把画像送进宫来。”

“微臣遵旨！”容澈道。

宫宴结束后，一行人各自散去。长宁拉了洛棠一起往回走，“太后娘娘当真不好了吗？”长宁说话时声音极低。

洛棠不说话，只是点点头。“言年说，怕是没有多少时日了。”

“看来，宫里又要有大事要忙活了……”长宁相信贺言年的判断。生死之事，从来都是天说了算，非人力所能及，又岂是区区红事能改变的？

这选妃，不知道要延迟到什么时候了……一时间，长宁心中泛起一股不知名的感觉。

“可选妃，是迟早的事。长宁啊，其实我们都能看出来，你对他还有情，是不是？”她们停步，长宁闻言只是苦笑。

“有情如何，无情又如何？我与他，已经是不可能了，又何必再去想，再去奢求。”

她们又继续向前走，洛棠轻叹息，道：“如此便好，还有几年，就到了你可以出宫的日子。也许到时候，圣上能够开恩，放你出宫，那时候，也就能远离这个是非之地了。”

另一边，傅黛筠好不容易追上了容澈。

“容澈，你站住！”傅黛筠在后面大喊。其实，刚才在宴会上，傅黛筠早早地看见了容澈。好不容易等到宴会结束，她才有机会追上来。

“傅女史。”容澈朝傅黛筠拜了拜，语气平淡又有些许疏远。

傅黛筠见此，有过一瞬间的恍惚。半晌后，才有些失神地道：“容澈，为何如今对我这般疏离，你从前不是这样的……”

“傅女史要是没什么要事，容澈就走了。”说着，容澈就准备转身离开。

“那一日你明明就在崇文馆，为什么要躲着我！”傅黛筠试图上前拉住他，却被他躲开。

“傅女史，这里是行宫。男女之间拉拉扯扯，与你我二人的声誉无利。”

“为什么？为什么你好端端的变成了这副模样！你好歹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傅黛筠此刻非常激动，她实在是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会走到今天这一步。

“傅女史，往事一切已成云烟，过度纠缠也改变不了什么。”这天夜里格外冷，而傅黛筠却觉得，这个人比这夜里的寒风还要冷。

以前，再冷的天，心还是热的。可如今，却觉得，心寒犹胜天寒……

“你说过你会娶我的，你忘了吗？”傅黛筠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她知道，过了今晚，崇文馆里的画师就会到丰都的小姐们家为她们作画。为王爷选妃，选的自然是世家的小姐，她自己，也必定在那名单上。

“容澈可以娶天下任何一位女子，但是绝对不会娶傅家的女儿过门！”突然，一声中气十足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父亲，您怎会……”

“我走到半路才想起有事与你交代，才半路折了回来。没想到就让我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与容澈不同，容澈浑身散发的是书香世家的公子气，而他的父亲，容昀，却有着不同于任何一位书香门第中人。

“傅女史，别怪老夫没有提醒过你。你在丰都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这要是被人撞见，别说你一个女儿家的声誉。想必令尊那儿，你也不好交代！容澈，我们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