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躺于辒辌车中狂咳不已,赵高小心翼翼的给他拍着背:“会好起来的。”
皇帝粗喘着气息,哀色道:“朕怕是好不了了,赵高!”
赵高跪地:“老奴在呢!”
“替朕草诏!”
赵高跪坐起来,两个小宦官奉上了笔与帛,并识相的退出车外。
车里便只剩下赵高与皇帝二人,皇帝抿了一口参汤,眼神稍稍有了些色彩,缓缓道:“召,公子扶苏即回咸阳主持后事,不得有误。钦此。”
赵高不有丝毫停顿,呵气奋力将皇帝所言写在帛书上,皇帝接过帛书又看了一遍,微微点头:“加玺吧!”
赵高把玉玺拿出盖在了上面,皇帝慢慢躺下,双眼直勾勾的看着车顶,发觉皇帝的状况有些不对劲,赵高收好帛书,尖嗓微道:“皇帝,你这是怎么了!”
言之未答,突兀皇帝双手掐住自己的脖子猛的起身,双目充满了恐惧,像是在怕着什么,喉咙滚动“嗬嗬”的发出一种怪声,把赵高吓了个不轻,忙叫道:“皇帝,皇帝你怎么了!皇帝!你可千万别吓老奴啊!”
始皇帝两手一松,整个身躯轰然倒在榻上,直挺挺的倒在那儿一动也不动,眼神中那一点色彩也随着皇帝倒下消失不见,赵高吓得呆住:“皇帝,皇帝你还好吗?”
始皇没有回答他,也不会回答他了。
车子依旧在行进,赵高在尸体旁泪语涟涟,他却压抑着哭声,虽然赵高哭啼的声音很小,还是惊动了侍在车帘外的小宦官,两个小宦官躬着身子钻进来:“中车府令!您这是怎么了?”
赵高大怒:“该死的东西,谁让你们进来的!”
两个小宦官这才发现皇帝已经死了,两人连忙用手捂住口鼻,非常害怕的缩在了一起,对于这位府令的手段他们可是再清楚不过。
赵高起身,指着两人恶狠狠道:“记住了,这事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就杀了他!”
两个小宦官拼命地点头:“府令大人放心,我们,我们什么都没看见。”
“没看见自是最好,今日起你们两个守在这里,不允许让任何人进来。”
于是赵高又交待二人学皇帝咳嗽,以致混淆其他人,不让人发觉车中的异状。
赵高看了一眼皇帝的尸体,心中慰道:“我不能慌,我得静下心好好想想,对好好想想。”
没人发现车里的异常,赵高还是同往日一样,车上车下的忙着,尚食同仪。
“也不知父皇最近怎么样了,听咳嗽的声音没有往日那般严重了,难是大好?”
胡亥从副车中探出头来,问着车旁的李斯,李斯笑着点头,只是他怎么闻着皇帝车中有一股怪味。
李斯驱马往车边靠了靠,鼻子眉头都皱了起来,确信气味是从皇帝车中散出的,暗想赵高怎这般粗心大意,就不怕恼了皇帝?
李斯又怎会知晓,这时的皇帝还真不会恼!
只见赵高微笑着从车中出来,向大臣宣布:“皇帝有旨,大家都很辛苦,今夜就宿在沙丘!”
事情已经到了不可不说的地步,他决定今晚就把李斯和胡亥都叫进来,把他的所想说与二人,胡亥还好,最重要的是李斯!
惨淡的月光之下,巡游的队伍停留在空旷的野外,小宦官领着李斯和胡亥往皇帝的车驾去。
赵高在车上见到二人笑道:“二位来了!”又对着身后的两个小宦官道:“你们两个下去吧!”
两人哧溜一袭下出了辒车,跑到空地上疯狂呕吐,李斯疑惑的看了他们一眼,不敢懈怠毕竟皇帝那么晚还召见他们想来是有要紧事。
一入车内,一股刺鼻的恶臭迎面扑来,李斯,胡亥顿时感到一阵恶心!
赵高指着灯下榻上皇帝的尸体冷冷道:“皇帝殡天了!跪吧!”
胡亥果然扑通跪下:“父皇~”二字刚出口,便被赵高一把将嘴捂住。李斯暴怒喝道:“赵高!你干什么!”
赵高放开手阴沉着道:“不能哭,这事不能让百官知道!尤其是公子扶苏!”
李斯大惊,赵高他安敢如此!不待李斯说话,赵高便将自己所谋的想法说了出来:“皇帝死前留了遗诏,教大公子扶苏回咸阳主持后事,如此可见这皇帝的座位归他无疑,若大公子扶苏登上皇位,丞相啊!他必定会先拿你我二人开刀!毕竟您与蒙氏兄弟不合呀!”
李斯轻轻点头,阴着脸道:“此言不假,那你有何想法。”李斯与蒙恬有很深的恩怨,而且扶苏对于他也是持有偏见,当初皇帝提他做丞相时,大公子和蒙恬便是反对的,赵高此言说到了李斯的心坎上。
“所以我的想法是,咱们发一伪诏,以皇帝名义赐死,扶苏公子与蒙氏兄弟,再改立胡亥公子主事。”
李斯惊了,惊的说不出话了,他原以为赵高只是想找他结合,来日在朝堂上互相帮衬,却不想赵高竟然想假遗诏。
胡亥起初听到皇帝死前留诏让扶苏主事,他心里有些难受,果然皇帝偏爱的还是他那大哥,再听到赵高要立他为帝,胡亥欣喜道:“师傅当真要我做皇帝!”
赵高柔声道:“不然呢,等大公子上位第一个死的就是我!你说你想不想做皇帝!”
胡亥有些激动:“想!当然想!天天想夜夜想!”
“你光想可不成,呐,得有丞相同意才行!”赵高说着不停的往李斯那边示意胡亥。
胡亥趋前一步:“丞相,丞相!我求你你就同意吧!我跟扶苏不一样,他早就看不惯您做事的风格,我!我不一样,我绝对会重用您,尊敬您,待您如亚父一般!”
赵高劝哄着胡亥:“好了别哭了,丞相是聪明人,这其中利害他自会明白。”
赵高心中已定,此事李斯十有八九会应下来,原因无他,人都是有私心,有贪婪的,即使是受万人敬仰的丞相李斯也毫不例外。
李斯沉默不语,他本心是不同意赵高这样做,先有赵高陈言利弊,又有胡亥的死缠烂打。
李斯看看始皇的尸体,长长叹了一息,慢慢垂下脑袋。
心中权衡利弊,考虑得失,聪明博学的李斯终于向阴谋家和野心家低下他那高贵的头颅。秦朝的历史于是就在这一刻因人为的因素而突然改变了走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