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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几人剑拔弩张,怒目相对之时,梁文道和林龙飞同时大喝一声,“住手!”

二人视线交战片刻,林龙飞终于重重地叹了口气。

梁文道既然大费周章的找到这里,就绝不会轻易离开,这两个小子偏偏又赶在这个时候回来了,岂非是天意?索性开了院门,“进来说罢。”

梁文道眼睛一亮,一撩衣摆,大步跟在林龙飞身后进了小屋,随后小屋门“吱呀”的一声关上了。

黑衣少年盯着紧闭的门,“唰啦”收回短刀,蹲在门口的石凳上,冲梁文道的属下挤眉弄眼,几个属下没有主子的吩咐不敢随意动手,只得憋着气,怄得眉毛都快竖起来了。

灰衣少年摇头失笑,去厨房给几人倒水。

这门一关就关到了晌午。

梁文道再次从屋里走出来时,已不见了连日在山底徘徊的疲惫,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

林龙飞明明一张圆脸愣是拉得老长,跟便秘了似的。

梁文道冲他一抱拳,笑盈盈道:“林捕头,那我就先告辞了,不必远送。”

林龙飞自然是丝毫没有要送他的意思,沉着脸“嗯”了一声。

梁文道又冲两个少年点点头,一挥手,神清气爽地率先出了小院,几个属下对视一眼,知道这人是借到了,事情办妥,总算能回去复命,于是也松了口气,跟上主子。

黑衣少年站起身大声道,“不吃了再走啊?”

三个属下早就饥肠辘辘了,原本还以为那灰衣少年是个性子和善的,能给他们拿点山果子什么的吃吃,谁知被灰衣少年灌了一肚子的山泉水,连个茶叶末子都没有,还说不喝就是看不起他们山里人!

几人怕坏了梁文道的大事,哪敢节外生枝?苦着脸喝了一杯又一杯,可算熬到梁文道出来了。

这俩师兄弟,一个明里挑衅,一个暗里使坏,就没一个好东西!

此时听黑衣少年这话,谁知道是不是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赶紧捂着肚子连连摆手:“大人,我们都不饿!”

梁文道见属下一脸怂相,意味深长地回头冲黑衣少年笑着点点头,“不急不急,来日方长。”

“……”

黑衣少年顿觉没趣。

见梁文道一行走远了,便高声问道,“老头子,他们是来干什……”

“汪小溪!”林龙飞突然厉声打断他,“别成天吊儿郎当的!跟我进屋!”顿了顿,又看灰衣少年一眼,“小木也来。”

汪小溪一愣,“还没吃饭呐……”

“进屋!”

汪小溪张着嘴嘎巴了两下——莫名其妙地看了林小木一眼,林小木摊摊手,示意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这老头子,搞什么鬼啊!”

汪小溪皱眉说了一句,好歹还是迈起两条长腿跟了进去。

……

“什么?”

汪小溪原本大喇喇没骨头似地歪坐在凳子上,听林龙飞一五一十地把事情说完,“忽”地站起身,“要我们帮忙破案?开什么玩笑!”

林小木倒是没这么大反应,似乎在认真思考可行性。

林龙飞虎着脸,“不干?你们难道要做一辈子贼么!”

“有什么不可以?”汪小溪反问,“你不是也放着好好的捕快不做来做贼了?”

林龙飞看他一眼,“我当年是被冤枉了不得不……”

“不得不怎么样?这帮人不分青红皂白就给你定了罪,现在还腆着脸来找你帮忙,更可笑的是你竟然还答应了!以德报怨?老头子心胸宽广了不得!”

林龙飞沉默了一瞬,转而道,“你不是从小就想进六扇门么?”

汪小溪斜眼看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十多年前的事,谁还记得。”

又道,“你这老头儿,别转移话题!之前明明看朝廷挺来气,说他们不辩忠奸,现在看到朝廷有事,又狠不下心来不管,抻来抻去的,怎么比女人还善变呐?”

“师弟!”林小木见他越说越不像话,皱眉喊了一声。

“你——”林龙飞瞪着汪小溪,颤巍巍地抬手指着他,“逆徒,早晚要气死我!”

汪小溪眼角儿一跳,瞥向窗外。

林小木赶紧给林龙飞倒了杯茶,“师父消消气,您也不是不知道,师弟就是刀子嘴。”

林龙飞喝了口茶,好容易压下火气,摆摆手,“你俩都是我带大的,我当然知道他是个什么狗德行!”

汪小溪轻哼了一声。

林龙飞缓了口气,“他不过是见不得我这老头子平白受了十多年的委屈罢了。你们还记不记得为师给你们讲过六扇门是做什么的。”

林小木点点头,汪小溪还是定定地看着窗外,好像外头有什么西洋景儿。

林小木不仅记得,还记得很牢。

六扇门坐北朝南,东南西三面开门,每面两扇门,总共六扇,所以叫做“六扇门”,师父说过,六扇门的地位超然,是朝廷中的江湖,江湖中的朝廷。

六扇门中不仅有武林高手,还有大内密探、带刀捕快,甚至有冷面杀手,办案涉及范围之广,令人惊叹。

那时起林小木就觉得六扇门很厉害、很神秘。

不过他有些不解,既然六扇门这么厉害,又为何来求师父帮忙呢?

林龙飞好似知道他心中所想,叹了口气道:“前些年朝中不稳,内忧外患,皇上韬光养晦,不少侠士却以为皇帝无能,不愿再为朝廷效力,导致六扇门青黄不接,根本没有入得江湖,出得衙门的人才。眼下这案子既牵扯朝廷,又涉及江湖颇多,梁文道这才求上门来——梁文道是刑部尚书的学生,我跟那老家伙有些交情。”

“有些交情?当年你被冤枉的时候他可为你说一句话了?”汪小溪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再说,我们办案?别忘了我们可是贼,贼喊捉贼?”

“若没有他,你当我当年如何能从刑部大牢里逃出来?”林龙飞反问道。

汪小溪不说话了。

“你当真不想给你外祖父一家翻案么?”

汪小溪本已经抬脚往外走了,听到林龙飞这话脚下一顿,侧头笑道,“为了一个根本没见过面的老头儿,和一个只会打骂虐待我的女人?有这时间,我还不如想想中午吃什么呢。”

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林小木犹豫了一下,道,“师父,我一会儿劝劝师弟。”

林龙飞摇头,“小木,师父不是在命令你们,而是在让你们自己选择。我已经老了,你们的人生才刚开始,我给了你们这样的出身,却不能决定你们的将来,将来选什么路要自己说了算。”

林龙飞这番话说得颇为惆怅,林小木问,“师父,其实您这些年,过得并不开心吧。”

林龙飞坦然道,“是啊。”

林小木有点惊讶于他的坦诚,林龙飞却笑道,“我是蒙受了冤屈,对朝廷失望,却始终也对自己逃避的行径耿耿于怀,做官做官,究竟做的是“上边儿”的利刃,还是“下边儿”的青天?这其中的种种牵连说不清楚,再想一百年我也想不明白。不过唯有一事我想明白了——”

林小木认真看着他。

“那就是不能因为他人的误解而丢了自己的立场,人哪,只有坚守初心,才会快活。”

林小木若有所思。

“有时候你觉得做一件事是为了别人,到最后才发现是为了你自己。因为你只有这样做了,才能心安哪!”

“我曾自负地认为我这一辈子过得无怨无悔,潇洒肆意,但我错了,每个人都做过错误的选择,每个人都曾后悔过。承认它,面对它并不可怕,可怕的是逃避,这世上,没有可以一直逃避的现实,有时候你逃得越快,它反而追得越紧,如影随形,时时刻刻煎熬你的心。”

门外,汪小溪抬头瞥了瞥日头,大踏步往厨房走去。

听到脚步声远去,林龙飞突然话音一转,“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这次去了密云山。蹲了几天,发现什么了?”

林小木一脸佩服,“是去了……雪月天宫竟然把顺州的张家给灭了,张家家主是当地有名的富豪,不过名声并不好,且是孤家寡人一个,据说因为坏事做尽,断子绝孙了都。”

林小木想起那场面有些唏嘘,“他一死张家立即家仆四散,钱财都没少卷,却没一个人给他收尸,能混到这个地步,可想平时他对下人也定然是苛待。”

林龙飞点点头,“果然你们也怀疑当年的事……雪月天宫和平王有些关联?”

“原本和梁文道想得差不多,但连当地百姓都知道那张家和顺州知府关系匪浅,而知府的亲妹子又是平王的宠妾,雪月天宫灭了张家,岂不等于和平王作对……”

林龙飞摸摸胡子,“确实蹊跷。若当年真是平王买凶,难不成这时隔多年后,二者有了利益冲突而反目?”

毕竟无论是平王还是雪月天宫,可都是翻脸不认人的狠角色。

师徒两人正想着其中关节,就听汪小溪在外头扯着嗓子喊了一句,“吃饭了!”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师徒二人暂且放下话头,开门一看,院中的石桌上又是一大盆的蛋炒饭并几碟小咸菜。

林龙顿时一脸嫌弃,走过去拿起筷子对着饭盆指指点点,“为师年迈倒是无所谓了,可你们还在长身体,整天吃这……”

“不吃拉倒!”

汪小溪作势要把盆端走,林龙飞赶紧拦下,“哎——行行行,对付吃一口吧,晚上吃烧鸟儿肉打牙祭!”

师徒三人各有心事,饭桌上谁也没说话,囫囵吃完这顿饭,林龙飞一边打着哈欠,一边回屋午睡去了。

汪小溪起身收盘子,“多事的老头子!就算天下大乱,也轮不到他一个贼跟着瞎操心!”

“话儿不是这么说的,国家兴亡匹夫有责。”林小木说完,又试探问了一句,“师弟,你真不想报仇啊?”

汪小溪手下一顿,林小木故意道,“也罢,冤冤相报何时了,其实死了的人都希望活着的人能好好的。”

汪小溪冷笑一声,把盘子往水盆边上一撂,“死了的人巴不得我也死了,怎么会希望我好好的。”

林小木知道他对自己的娘亲一直有些怨气,只得道,“我虽没爹娘,从小就跟着师父,但我也知道,天底下哪有不疼孩子的娘亲。”

“疼孩子?”

汪小溪放下刷了一半的盘子,甩甩手上的水珠子,一把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一道道褐色鞭痕,这些陈年的痕迹,由于太深又没有好好处理过,怕是这辈子都消不掉了。

林小木语塞,汪小溪夸张地龇牙咧嘴道,“疼我,嘶——真疼死我啦!”

林小木忙替他掩好衣襟,“梁文道哪知道你受的苦,还以为一说给汪家翻案你准答应呢,毕竟若不是平王害了你外祖父一家,你也不会沦落到……”

林小木一下想到刚刚才说错话,赶忙换了个说法,“要不然你现在也该是个官家公子,锦衣玉食的。”

汪小溪不以为然地笑了笑,“别逗我了。”

“好好好,不说锦衣玉食,起码是个正经人吧。”

汪小溪挑眉,“你是说我现在不正经?”

林小木斗嘴斗不过他,气恼道,“你既然根本不想翻案,还去雪月天宫做什么?别告诉我你是去游山玩水的。”

汪小溪不理他,拿干净的布巾把盘子擦好,捧着往厨房走。

林小木跟在他后边絮叨,“别忘了当年你娘答应养玉人的承诺,可还没办到哪!”

“别再跟我提那个女人。”汪小溪皱眉,“她答应的事,跟我有个屁的关系?自己做不到就别胡乱应承,她活着时天天打骂我,又把我随意丢给别人,现在她死了,我倒要替她还债么?哪有这样的道理!”

“就算不还债,养玉人好歹也救过你的命,养玉人被灭门多年,凶手却逍遥法外,你不报仇,总要报恩吧?”

林小木见汪小溪不说话,觉得有戏,趁热打铁道,“况且那养玉人的后人还流落在外,要是能找到,你身上的余毒,说不定也能有法子除去。”

说到这个,汪小溪沉默了。

“我看那梁文道有些才能,能通过些蛛丝马迹将新案旧案串联起来,也是个心思缜密之人。”

汪小溪正色道,“你也不想想,梁文道怎么会好心到帮不相干的江湖人和一个已经消失在官场的家族去翻陈年旧案?”

说什么给林龙飞翻了案,其实还不是为了巩固“那位”的地位,谁不知道敏太妃是“那位”仅存的兄弟平王的生身母亲,现在将平王亲舅给关了,不过是想多握些把柄更安心罢了。

汪小溪看得清楚,不免冷笑一声。

林小木一拍他肩膀,“你管他那么多?我们做这事儿是为了自己,又不是为了他,他提的条件你不心动?我们各取所需,不亏呀!你还能替你外祖父一家报个仇,给养玉人报个恩,要是再顺便能把毒解了不更好?一石三鸟啊!”

汪小溪扔给他一个酸梨,自己也叼了个梨,含糊道,“你说得轻巧,你以为是偷个东西那么简单?江湖朝廷两边搅,搞不好命都没了。”

“干一票大的。”林小木酸得直咧嘴,用肩膀撞他一下,“江湖险恶,不行就撤呗,就咱俩这轻功,打不过还跑不过?”

汪小溪鄙夷地看他一眼,几口吃完梨,转身回屋。

“师父说了,六扇门捕快可以不做,”林小木在他后边叫道,“但后悔的事千万要少做!”

汪小溪“砰”地一声关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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