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筠生得一副柔弱之姿,微蹙的眉头间时常挂着些欲说还休,一低头一轻笑都令人心生怜爱,不忍拒绝。
别说男人了,连余鱼都觉得抵抗不了,几乎忘了昨天早上她隔空狠狠瞪着自己的模样了。
汪小溪笑了笑,“原来是焚香谷的弟子,看这装束,我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小姐呢。”
芙筠脸色微红,轻声道,“我也算得是位小姐,祖父是礼部尚书,家父是青州知府,我自幼身子弱,祖父便把我送到焚香谷强身健体。”
焚香谷都是些女弟子,不像那些江湖门派里一堆臭男人整天打打杀杀的,所以大户人家把女儿送到这里磨炼心性儿的倒是不少。
汪小溪随意“嗯”了一声就不再说话,芙筠似乎有些失望。
这时候怜怜风风火火地冲上前来,一把推开芙筠:“这位义士何门何派,怎么称呼?”
汪小溪笑道,“在下姓汪名小溪,无门无派。”
“无门无派啊?”怜怜绕着他走了一圈,“回头我和我爹爹说一声,让你入了我们天一门吧……虽然你年纪大了点儿,现在再开始练功要有所成就可能比较困难了,但谁让你救了我呢!”
“我看这就不必了吧。”
汪小溪婉言谢绝,瞪了一眼憋笑的余鱼。
怜怜很少被人拒绝,何况还是好意,听了这话眼睛立马一瞪,随即又想到对方毕竟是自己的恩人,不好发火,只好强忍着怒气道:“想必你还不知道我是谁吧?我叫方怜怜,天一门的掌门方圆那是我亲爹爹!我跟他说他准保同意,你就把心放到肚子里,等着入门吧!”
汪小溪恍然大悟地抱拳:“原来是方掌门的千金,我说怎么如此气度,久仰久仰。”
怜怜听了好话心里好受了些,一脸的“算你识相”,这时青云也走了过来,对余鱼抱了个拳,“这位姑娘,又见面了,真巧。”
余鱼微笑还礼。
怜怜撇撇嘴,“巧的事儿多了,你看那是谁?”
青云仿佛这时候才看见芙筠,惊讶道,“芙筠姑娘,你也……”
芙筠点点头,好容易又有了说话的机会,就看了一眼汪小溪,“多亏了汪公子搭救。”
汪小溪不耐烦他们谢来谢去的,正要说话,芙筠突然惊讶地喊了一声:“师父……”
众人循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只见一个身着暗红色刺绣开襟长衫的中年妇人走过来,她年纪不轻了,目光锐利,颧骨微高,显得有些许严苛,举手投足之间都是礼制的刻板。
不像江湖人,余鱼心道。
既然芙筠叫她师父,想必这位就是焚香谷的谷主祝凝香了。
祝凝香身后还跟着两名女弟子,其中一个就是之前在破庙被汪小溪认出衣服的,她好似吓坏了,低着头不敢看人。另一名女弟子却高昂着头,似乎对周围的一切都不屑一顾。
她目光先是在汪小溪和青云身上打了个转儿,待转到芙筠身上,便冷冷开口道:“师妹,你可真能闯祸,我和师父得知消息都要急死了,你看看把芙玲师妹吓成什么样了?师父好意让芙玲陪你回家去,你却将她置于险地,眼看着夺宝大会在即,时间紧迫,师父还得来给你处理烂摊子,若不能及时到达龙啸山庄,你是想让师父在各位掌门面前难堪吗?”
面对同门师姐的指摘,芙筠哑口无言,只得一脸委屈,软软地向祝凝香求助道,“师父……我也没想到会着了极乐阁的道。”
又含羞带怯地看了一眼汪小溪,声如蚊蚋:“多亏这位汪公子救了我和芙玲师妹。”
“好了,你师妹本就受惊,莫要再指责她。”
祝凝香看了一眼方才气势汹汹质问的弟子,那弟子动了动嘴唇,显见是不服,却又不敢多说,悻悻地闭了嘴。
祝凝香面色不虞道:“极乐阁真是反了天了,老色鬼打主意竟敢打到我焚香谷头上,这事情我跟他没完!”
随后又审视了汪小溪一番,略点点头道:“多谢这位少侠救了小徒,眼下我们师徒急着赶路,还请少侠留下姓名门派,改日得空再去登门道谢。”
余鱼见她连道谢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嘴里说着谢,举止神态里却没看出来一点儿,心里不免十分不爽快。
汪小溪笑笑:“在下无名小卒一个。举手之劳,不足挂齿,谷主不必放在心上。”
怜怜说极乐阁和焚香谷有仇,看祝凝香这脸色,可见有仇是不假。
不过,就冲她这幅自视清高的模样,跟焚香谷有仇的肯定不止极乐阁一家,余鱼心想。
祝凝香方才说什么“老色鬼”,如此说来极乐阁的阁主竟是个老叟?余鱼认真地琢磨起一个老头儿修媚功会是个什么模样……
那边众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芙筠便一脸乖顺地低头跟师父师姐一道走了,走挺远了还频频回头张望。
怜怜见了在一旁呸了一口,“狐狸精!”
余鱼纳闷:“谁呀?”
怜怜瞪眼:“还能有谁?那个芙筠呗!看着就不像个好东西!你没看她故意做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勾引男人么!”
虽然芙筠确实有两副面孔,令人不那么舒服,但怜怜却是除了她师兄青云,看谁都不像个好东西。
怜怜见她不以为意,冷笑:“我看女人最准。我可没诓你,你么,一瞧就是个正经人,你再看焚香谷那两个,一个看见汪少侠都走不动道儿,另一个——她那师姐,你瞧见没有,来了眼珠子就在男人身上打转儿,跟八辈子没见过男人似的,亏她们师父还是一副老尼姑的模样,怎么教出这样的弟子。”
余鱼心想,把你能的,知道我是正经人还跟防贼似的,当你那师兄是玲珑碧落呐——谁都喜欢?
怜怜说她看女人最准,汪小溪说他看男人最准,真应该让他俩互相看看,余鱼想着那场景就觉得好笑。
怜怜这会儿显然已经把她当作自己人了,“别笑嘻嘻的,正经点儿!我这是教你呐,以后要长个心眼,看好自己的男人,别被那些狐媚子抢走了,到时候哭都来不及。”
余鱼哭笑不得,“哭什么?要是这么轻易就被别人抢走了,那也不可惜,他都没有真心,要他一副空壳子何用?”
怜怜想反驳,汪小溪却在一旁拍手道,“这位姑娘说得很对啊,该留的不会走,不该留的留不住……对了,还未知姑娘芳名?”
余鱼瞥他,心想这人真会装模作样,吝啬地吐出两个字,“余鱼。”
怜怜猛地拍了一下脑袋,“哎呀,我都还没问过你的名字,才知道你叫余鱼呐,”
又一脸热心道,“余鱼,你是哪门哪派的啊?”
汪小溪噗嗤一笑,冲她使眼色,风水轮流转啊!
余鱼怕她把自己也给安排进天一门去,顺嘴胡诌道,“……鸳鸯蝴蝶派。”
怜怜皱眉思索半晌,“怎么没听说过?”
“新立的小门派,不出名。”
怜怜勉强接受了这个事实,点头道,“如今小门小派发展着实艰难,莫不如我跟爹爹说……”
“啊!对了,”余鱼打断她,“这一路上见大家都是去龙啸山庄的,可见夺宝大会之隆重,搞得我也想去见识见识了,但是我不怎么认路,不知方不方便跟你们同行?”
“那可太好了!”怜怜一把拉住她的手,喜不自胜道,“方便方便,我正愁没人陪呢!”
汪小溪笑着摸摸鼻子,“其实在下也想去开开眼界。”
青云真诚邀请道,“不如汪小兄弟也跟我们一起走,人多互相有个照应。”
因为怜怜被掳的事,青云怕耽搁行程,已经遣其他弟子先行一步了,眼下就剩他和怜怜两人。
这么说定了以后,青云非要感谢汪小溪的出手相助,又要给怜怜压惊,袖子一挥,就定了去顺州府最气派的酒楼吃饭。
余鱼暗想,一个弟子出手都这么阔绰,天一门也有钱呐!
席间,余鱼假装下楼如厕,对汪小溪使了个眼色,汪小溪会意,跟到楼下角落处。
“报官怎么不和我商量一下,听说极乐阁背后有官家的人,把人送到官府,不正对了他们心思?”
“你以为将计就计就行了?”汪小溪笑道,“等到了极乐阁,直接就把你们送到专人那里调教去了,就连阁主的影子你都不一定能看见,更别提揪出背后的人了。”
“爷已经打听到今晚顺州知府宴客,极乐阁阁主也会前去助兴,说不定能探听出点儿什么来。”
余鱼恼道,“你怎么不早说?”
“爷先去踩踩点儿啊,你当极乐阁和顺州府衙跟大街似的,想逛就逛啊?”
余鱼还是气他事先不告诉自己,是嫌自己累赘么?赌气扭头就往楼上走,汪小溪见她撅个嘴能挂油葫芦,伸手去拽她袖子,余鱼脚下一滑,眼看就要摔个四仰八叉。
当然以她的功夫完全能在最后关头稳住,谁知汪小溪不知道怎么脑子一抽,本来应该往前推,却往后一拉。
余鱼低呼一声,脚跟一歪,一下跌进汪小溪怀里。
这家伙平时看着挺瘦的,胸膛却硬邦邦的结实得很,身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青草香,余鱼一瞬间脑子浆住了,跟个傻兔子受惊似的靠着他,一动也不敢动。
这时怜怜也下楼,就看见余鱼后背正抵着汪小溪前胸,两人都有点儿僵硬。
顿时惊呼道,“你们在干什么!”
这一嗓子引得周围食客纷纷注目,余鱼脸腾地一下红了,一把推开汪小溪就往楼上走,“要死了你!”
怜怜瞠目结舌,捂着嘴,“你们……发展也太快了吧?”
这俩人才认识有半个时辰了么?还是说余鱼为了报恩打算以身相许?
汪小溪看着余鱼噔噔噔跑上楼,鼻端还萦绕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少女香气,邪气一笑,“快吗?”
怜怜看他那吊儿郎当的模样,不免咸吃萝卜淡操心起来,皱眉看着汪小溪,警告道,“虽然你救了我不假,但一码是一码,余鱼是我姐妹,你要敢朝三暮四的让她伤心,我可饶不了你!”
说罢白他一眼,一扭身也上楼去了。
汪小溪哭笑不得,你们才快吧,这姐妹情说来就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