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陆夫人和马管事离开，白敢先沉着脸转身回屋，见屋里头坐着个人，自顾自在吃水果，他早就怀疑方才的动静不是马管事发出来的……也不知这老鬼来了多久了，想到方才与陆夫人调情那一幕可能被他看去了，白敢先冷笑一声，“单堂主可真是稀客。”

单一添嘿嘿一笑，扔下橘子皮，“少跟我来这一套，打发我给你跑腿，自己倒在这会美人儿？”

“不过逢场作戏罢了。”

“哦……原来堂堂斩月楼的白楼主，只会利用老叟和女人哪！”

见他阴阳怪气，白敢先皱眉，“你到底要说什么？”

“没什么。”单一添摸摸胡子，“之前你跟说我抓了那女娃就能逼余茵茵交出玲珑玉。”

原来这老鬼是自己没本事怪到他身上……白敢先心中暗自冷笑，一甩袖子，“可惜堂堂罗刹谷谷主居然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摆了一道，说出去恐遭人耻笑！”

被白敢先戳住痛处，单一添沉下脸，“老夫本就余毒未清，那丫头又是余茵茵的高徒，身边还有帮手……不过大家都是给平王出力，白楼主逞这口舌之快又有何用？老夫纳闷的是，斩月楼和雪月天宫结了亲，白楼主直接找那妖女说清楚利弊要出玲珑不就完了，何必出这拐弯抹角的馊主意？”

单一添阴婺的三角眼一抬，“莫非，白楼主不是一心一意给王爷做事，还有别的打算？”

白敢先冷哼一声，“当年王爷还和雪月天宫合作过，都没能将余茵茵归于麾下，如今我搭个便宜儿子就能成了？那妖女最是桀骜，比男子还难对付，有主意得很！”

若是男子，许以钱财，许以地位，许以女人，多半能合作，可余茵茵是个女人，还是个一不缺钱，二不屑地位，三痛恨男人的女人，你叫他拿什么跟人家谈条件？平王都头痛的事，他就有办法了？况且他还拿了人一万两黄金呢，本就手短……白敢先都生怕余茵茵知道他帮平王图谋玲珑一气之下把婚退了，这才要单一添去冒这个头的。

没想到这老家伙这么不争气，连个女娃都打不过，还各种借口，果然是罗刹谷的行事风格，难怪同做替人送刀子的营生，不差钱的雇主都找雪月天宫，好歹办事稳妥。

不免心中对单一添又轻蔑了几分。

岂不知单一添也正是因为一直暗恨余茵茵抢生意才主动请缨的，想着事成不仅能在平王面前争争功，还能出一口恶气，要不然他能听白敢先的？眼下办砸了他亦不觉得是自己的过错，怪就怪白敢先这个“军师”没有事先探明那丫头的状况，害得他丢了老脸。

总之，两人互相看不上，白敢先嫌单一添卑鄙无用，单一添嫌白敢先虚伪无耻，主子吩咐的玲珑玉还没拿到，倒有点儿内讧的趋势了。

单一添眼皮一耷拉，质疑道，“况且，那丫头根本不知道什么玲珑玉的事，老夫看她神态不似作伪，都说余茵茵自己没有孩子，将她视为掌珠和继承人，连血月都给了她，有这么好的东西会不告诉她？别是你们斩月楼的消息有误吧？”

白敢先眼睛一眯：“消息都是那小……都是楼儿亲自去查办的，莫非单谷主是在怀疑王爷的眼光？”

单一添也眯了眼，二人对视半晌，单一添转开目光，他可以质疑白敢先，却不能质疑白玉楼，毕竟……他笑了笑，转移了话题，“白楼主做事过于瞻前顾后了。”

白敢先不知他是何意，伸手去拿桌上的茶杯。

单一添按住他的手背，笑道，“白楼主，依老夫看，陆夫人所言极是，白楼主之前想要天一门祸起萧墙的主意未免太过繁冗拖沓，如今陆夫人的主意，一举两得，倒是比白楼主高明了不少……”

听他言语间似乎讽刺自己不如一个妇人，白敢先脸色微沉。方怜怜和陆离定了亲，若雪峰那事成了，可是天大的丑闻，陆羽峰不说和方圆反目吧，也肯定没那么密切了，本来方圆在门中地位就已不稳，雪峰峰主届时再宣扬是方怜怜主动投怀送抱，方圆教女无方德不配位……那方圆就是内忧外患，无暇顾及其他，更没资格与他争盟主之位了。

这法子虽然迂回，但几乎不会有人怀疑到他白敢先头上，他自认为思虑周全，却被单一添否认，脸上自然不好看。

其实单一添这回还真不是这意思，“坏人”做事，一般只讲究速战速决，没那么多耐心，也无须考虑名声：“待白楼主坐上盟主之位，咱们行事就方便多了，若玲珑真在雪月天宫手里，白楼主振臂一呼，带头讨伐雪月天宫，那妖女敛下的巨财，估计眼红的人不少吧？想必簇拥者甚众，到时玲珑唾手可得。”

顺便还能帮他罗刹谷除去一个竞争对手。

在单一添眼里，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同样唯利是图，与他们并没什么分别。

白敢先笑他异想天开，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道理是没错，但他低估了名门正派算计的程度，这帮人可不像单一添只考虑好处，他们还要“脸”。

单一添似乎看透了他的想法，讥讽道：“白楼主以扫清武林败类为借口，难道不够道貌岸然？”

这老鬼怂恿他提前解决陆羽峰，定然是有些原因的。白敢先看了他良久，“单谷主说这些！……可是有了什么好主意？”

单一添似乎有些得意，喝了口茶，“不过机缘巧合得知了一些事情罢了……”

见他卖关子，白敢先也不急，捻了个核桃慢悠悠地吃了起来。

单一添还要进一步确定消息的可靠度，只得主动开口，“白公子之前一直在查探那飞贼的身份，可探出什么有用的消息了？”

白敢先还以为他得知了什么自己不知道的消息，闻言有些失望，“汪月茹和嫖客***产下的野种罢了，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还妄图跟王爷作对，却不知王爷早看穿了他的把戏。”

单一添凑近些，“何不利用利用这野种？”

白敢先冷哼一声，“那小子早被梁文道背后买通了，认定了汪家满门抄斩是王爷的手笔，一心替朝廷做事，怎么利用？就连楼儿劝服他身边那丫头跟我们一伙都没成，那丫头非但不肯，还大骂楼儿是小人，一个魔教的妖女满口江湖大义，简直笑死人，这一对怪胎却凑到一起去了，你先前还妄想雪月天宫帮忙，不反过来对付咱们就不错了。”

单一添也想不明白雪月天宫到底是个什么套路，索性先撇在一边，“听说汪月茹当年对王爷一往情深，非他不嫁，又十分叛逆，汪尚书怎么拦都拦不住，还曾偷偷出府夜会王爷，二人恩爱又年少冲动，提前做些出格的事也不奇怪吧？”

白敢先心中一动，等着他说下去。

“王爷当年花前月下送给汪月茹的定情信物‘绝情’刀，汪月茹做了妓女也时刻带在身边，人死了之后还交给了汪小溪。”

“你的意思是……”

单一添眼中精光一闪，“梁文道舌灿莲花，我们难道不会颠倒黑白吗？”

白敢先想了片刻，“你是说，骗那孽种说他是王爷的儿子？”

单一添笑道，“有何不可？男儿志在四方，岂能囿困于儿女情长，天下的霸业和已经死了的人之间，还用选么？况且汪尚书一家当时为了王爷的大业可是‘主动牺牲’。”

白敢先诧异地看了一眼单一添，后者眼中闪过一丝残忍，“何不收服了这小子，不但能做刀除掉陆羽峰，还能反间那梁文道，岂不快哉？”

白敢先略一思忖，“这主意你可跟王爷说了？”其实这话多余问，有邀功的机会，这老鬼能放过？

“嘿嘿，自然。”单一添摸了摸嘴角，露出一个猥琐的神情，“王爷不仅觉得好，还很迫不及待，白楼主可见过那汪小溪？啧啧……模样不比王爷那块儿心头肉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