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小溪走后，平王收起悲戚之色，从袖中摸出一个手绢来细细端详，又放在鼻端嗅了嗅，神情陶醉。

单一添从内室走出来正好看到这一幕，心想看来自己这路子是走对了，回头得给极乐阁那老鬼点儿好处。

平王瞥见单一添，也没急着把东西收起来，慢条斯理道，“依你看，汪小溪对他这身世，信还是不信？”

单一添吹捧道：“王爷方才表现得情真意切，连老朽都快信了，何况汪小溪个毛头小子。”

平王踱到桌边，撩起衣摆坐下，习惯性地转着茶杯盖子，“如此本王便放心了。还是单谷主办事得力，你帮了本王，本王定然铭记于心，日后绝不会亏待你。”

单一添一笑，自来熟地坐在桌子的另一侧：“王爷，心中可确定人选了？”

平王闻言拨弄杯盖的手指一顿，颇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单一添怕他误会，忙道，“王爷别多心，老朽有自知之明，绝没有旁的心思，也没这个能力，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

说罢三角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平王，等着他的回答。

单一添这种人老奸巨猾又没有底线，做事只求利益不要脸面，比市井上的泼皮也强不到哪里去，他既然能越过白敢先直接找到自己谈条件，自然也会在别人抛出更好的条件之后背叛自己。

在这世上，只有他背叛别人，绝不允许别人背叛他。

平王笑了笑，“当初本王已言明各凭本事，心中并无偏袒。”

单一添想听的可不是这种场面话，在他看来，此时的平王就像是一个猎人，放任手下的两只猎犬自由行动，虽然冷眼旁观，但无论哪只猎犬得到了猎物，最终都是他的。

可现在有一只蠢货不仅吓跑了另一只猎犬正准备捕捉的兔子，还不小心惊动了山洞里的老虎，平王却反过来要助他一臂之力？这跟他想得可不大一样，因此他才有此一问，平王是不是真把他当自己人，光嘴上说不行，还要看他是否会将一些重要的信息告知自己。

若他有所保留，自己自然也有应对他的法子。

平王打太极，单一添心中便有了数，他不喜欢白敢先的行事风格，太谨慎了，也不够狠辣果决，倒是那一位合自己的口味，却奈何搭不上线。

又坐了一会儿，单一添起身告辞。

前脚刚出门，后脚平王就摔了一个茶杯，面色阴婺：“这老鬼如何得知本王的另一暗桩的？”

影卫现身禀道，“王爷，单谷主最近行踪正常，并未接触什么可疑的人，除了打探汪小溪的身世，也没有查探其他……”

平王冷笑一声，“这么说他是胡乱猜的？”

……

汪小溪在街上转了几圈，顺手买了几个甜瓜拎着。上次俩姑娘都说定远的瓜清甜，比别处好吃。

正要付钱，肩膀上被人拍了一记。

“汪小溪，怪不得大早上不见你吃早饭，原来在这儿买零嘴儿！”

汪小溪笑着往身后一藏，“本来是打算买给你和怜怜吃的，既然你……”

“哎哎，”余鱼赶紧抢过来，“我帮你拎着，不过饭厅里也有甜瓜的，你干嘛跑这么远来买，叫陆离知道了还得多心，以为山庄招待不周呢。”

“饭厅里切得整整齐齐的瓜有什么可吃的，就要这种街上挑的歪瓜，你别看长得不好看参差不齐的，回去放井里镇上一阵，等到吃的时候直接用手一捶，又甜又凉快！这才叫吃瓜哪！”

余鱼听他说得生动有趣，面上毫无异色，觉得自己可能是多心了。两人往山庄走，路上，余鱼把今天早上看到的事跟汪小溪说了一遍。

“你给分析分析，这神秘女子到底是发挥个什么作用？我看她与陆夫人是姐妹相称的，会不会也是白敢先偷偷安排进来的？”

“你说那女子长得跟仙女儿似的？”

“……你能不能关注点儿重点。”

汪小溪捏着下巴思忖，“这就是重点啊。”

余鱼翻了个白眼，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二人的关系以及那遮遮掩掩的图么？

“你能仔细描述一下这女子的容貌么？”

“……眼睛不大不小，鼻子不高不矮，嘴……嘴也不大不小，”余鱼想了一会儿，放弃：“哎呀，不太好描述，听我这描述你根本想象不到她的好看，反正就是特别好看，好看到让人觉得不太好接近。”

汪小溪对这番描述很是无语，干脆来个直观些的：“跟你师父比呢？”

余茵茵已经是江湖上众所周知的大美人了。如果比她还美的话……

余鱼一愣，虽然不情愿，但不得不实事求是道，“没法比，她俩不是一个类型，但我觉得……她有些角度比我师父还要漂亮得多，尤其是气质那方面……你说她是冷艳吧，她又不是艳丽的长相，你要说她是清荷，她又没那么寡淡……”

汪小溪皱眉憋笑，“你再给我描述描述怜怜的长相。”

余鱼知道他是在揶揄自己，但太美丽的东西有时候其实真的很难用语言去形容，“等你见了她本人你就不说风凉话了。”

汪小溪点点头，“那我真得见识见识，你有没有想过，什么人会比你师父还漂亮？”

余鱼愣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想要拍手却发现还拎着瓜，只得作罢，急急求证道，“你是说她是……”

汪小溪站定在山庄门口，“我猜她是江湖第一美人，所有男人的梦想，江湖一梦——李梦云。”

余鱼张口结舌，越想越有这个可能，可她长得那么漂亮那么乍眼，为什么要在自己面前露出真面容呢？难道就不怕别人怀疑？还是说她笃定自己是个江湖新人，没有听过她的名号？

“你在想她为什么会撕下易容么？”

汪小溪真好像她肚子里的虫。

“很简单，因为她知道你是余茵茵的徒弟。”

余鱼愕然，“你的意思是……”

“她不仅知道你是余茵茵的徒弟，还知道你们一定会来龙啸山庄，只不过现在不是见面的好时机，所以才没去找你们。”

“找我们报仇么？”余鱼紧张道，“因为师父杀了她的丈夫。”

汪小溪斜眼看她，“不是说你师父不会做这种事么……”

“……”余鱼无言以对。

“依我看，不是这么简单。”

余鱼听他顿了一下，接着道，“因为除了你师父，大家都不知道李梦云还活着的事，我也是听了你说的话才推测到的。”

“而且，那日在百花园里武功很高的女人可能也是李梦云，那么那个称呼她为夫人的男人你猜是谁？”

“赵沅？”余鱼惊得掩住嘴。两个人都没死？不对，师父明明说她爱过的那个男人死了啊！

还没来得及跟汪小溪说，怜怜和林小木走了出来，怜怜一脸惊讶：“你俩怎么杵在门口聊天？咦，你手里拎的是甜瓜吗？汪小溪你真不是东西，欺负我姐妹，一个大男人，竟然叫女人提重物！”

“就是，师弟不像话了啊。”林小木在后边挎着个空篮子跟着点头。

余鱼被他俩打断了思路，“你俩干什么去？”

怜怜突然扭捏了起来，“我想上街买点儿东西，林大哥说怕我提不动，来给我帮帮忙。”

“噢……”余鱼一脸了然地拉长声音道。

汪小溪哈哈一笑，“怜怜多买点，我师兄会叫你见识到什么叫真男人。”

“我很快就回来，我还有事给你说。”怜怜跟余鱼说完，冲汪小溪翻了个白眼，叫上同仇敌忾的林小木走了。

汪小溪看着他俩的背影，点头：“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还挺般配的。”

被他这么一说，余鱼想起一事，“怎么一直没见到青云？”这颗经常伴随白玉楼身边的斩月楼的棋子，就像突然人间蒸发了一样。

汪小溪挑起嘴角，“青云大哥忙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