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不觉得……”
“你觉不觉得……”
余鱼舀了一勺牛肉酱放在炒饭上拌匀:“你先说。”
汪小溪捏着勺子把儿,“你觉不觉得,怜怜这两天不太对劲儿?”
“她担心方掌门么,咱们之前说的那些都是猜测,万一是猜错了,陆盟主其实真中毒了,白敢先这边再有后手,岂不是防不胜防?”
汪小溪伸手去她盘子里舀了一勺尝尝,味道还真不错,也效仿她往炒饭里头拌牛肉酱,余鱼瞪了他一眼,这厮总喜欢抢她饭吃。
“我这猜测准保没有错,不信你等着瞧。”
“这么自信?”
“当然了,因为不是瞎猜的,是推理。”汪小溪往嘴里塞饭。
这家伙不管吃什么都很香,难怪长这么高,余鱼见他一脸得意,问:“你还推理出什么了?”
“还推理出,怜怜不吃晚饭,是因为一个男人。”
余鱼听了心里咯噔一下,不可置信地看了他一眼。
汪小溪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是猜中了,更加得意,“想知道爷是怎么推理的么?”
虽然余鱼也知道,青竹的事有可能是关键的一环,但她既然答应了怜怜不说……于是不动声色道,“那还不简单?因为林大哥也没来吃饭呗。”
汪小溪瞪大眼睛看了她一会儿,突然笑道,“你也蛮聪明的,仅次于我。”
“干吗我总是要仅次于你?”余鱼颇为不服。
“仅次于我已经很厉害了,你还想上天啊?”
瞧瞧,又开始自吹自擂了,余鱼习以为常地翻了个白眼:“你最近怎么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在查什么吗?”
汪小溪几口解决了盘子里头剩下的饭,“想知道?”
余鱼见他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刚想说不想知道,汪小溪没给她机会,把她要说的话给堵在了喉咙口:“我去见了平王。”
余鱼还没来得及收回惊讶的表情,汪小溪又道:“平王跟我说,他是我爹,我是他和我娘的私生子。”
于是余鱼就保持着这个震惊的表情听他说完了全部经过。
末了,余鱼抬手推回惊掉了的下巴:“他真这么说?”
乖乖,平王可真敢说,谁家爹色眯眯地看着自己儿子啊?要不是汪小溪机灵,那天晚上……余鱼不敢想象。
汪小溪没回答是或不是,只是看着她的眼睛道,“我以前骗过你,我以后不会再骗你了。”
这是句很寻常的话,余鱼却觉得汪小溪表达得过于郑重其事,倒像是在承诺什么一样,于是不自在地转开目光,“本来么,就不应该撒谎。”
汪小溪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听你的。”
“……”余鱼正不知怎么接话比较妥当,那厮又拄着脸烦恼道,“但是好难哎,有时候说说小谎还是很有必要的,比如你用真话换不来真话的时候。”
余鱼不敢苟同,“怎么会有那种时候?真心换真心!”
汪小溪摊摊手,“比如官老爷对杀人犯说,你快招供吧,我好判你死刑的时候。”
“……”
“这时候官老爷是不是真心?当然是啊,因为想赶紧申冤结案呐!你说杀人犯会被他的真心感动实话实说么?”
“……”
“当然不会咯,所以这时候还得撒谎诈他一诈,比方骗他说你的同伙已经把你给招供了。”
“……”
余鱼觉得汪小溪这人好像懂的歪理特别多,偏偏这些歪理之中又有那么一些道理很是说得通,让人无法反驳干瞪眼。
“对了,你师父这回来龙啸山庄,是特地找你来的么?”余茵茵接手后,雪月天宫可从来没参加过什么夺宝大会之类的。
汪小溪这一问,余鱼想起上回俩人没说完的事来,“赵沅死了。”
“嗯?怎么说?”
“江湖传言是真的。”余鱼万般不愿意承认,又不得不承认,“师父和李师伯好像真的爱上了同一个男人,就是赵沅。”
“赵沅死了,是你师父亲口说的?”
“那倒没有。”余鱼皱眉回想,虽然没直接说出“是我杀了赵沅”,但师父那日说的话,怎么看都是这个意思吧。
“而且你之前猜测的平王雇佣雪月天宫的事,师父也承认了。”
汪小溪闻言若有所思。
余鱼犹犹豫豫道,“我可以帮你们对付平王,但你们要是对我师父……”
“放心,”汪小溪飞快地接话道,“雪月天宫接买卖是江湖规矩,顶多杀多了人受良心谴责半夜做噩梦,不归梁文道管,何况现在李梦云不是还没死么,赵沅也不一定呢。”
余鱼听他这话别扭,什么做噩梦啊?明知他是安慰自己,心里还是不大舒服。
汪小溪自顾自想美事儿,“要是雪月天宫愿意承认是平王指使,第一包稻草就有了。”
余鱼想起汪小溪之前跟她分析的对付平王的策略,第一步就是要让天下人知道平王有谋反之心,令他失去民心,本来还要调查取证一下,如今余茵茵自己承认了,他们反倒省事多了。
不过你说指认就指认?师父可不是别人随随便便就能指使动的。
汪小溪倒挺乐观,“李梦云没死,这里边肯定还有别的事儿,说不定不用劝你师父,到时候真相自然而然就会揭露出来。”
余鱼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信心。
汪小溪笑道,“所有的事情无论好坏,都会有一个结果。事情发展到这个阶段了,忧心无用,等着就是了,我有预感,结果很快就会来了。”
“男人的直觉能信么?”余鱼有了林小木曾经有过的疑问。
汪小溪眨眨眼,“别的男人的不能,我的能。”
希望是吧,有太多事情搅在一起,要不捋出一条线来,真没办法查。
两人吃完饭,分别给林小木和怜怜打包了些吃的回去,汪小溪见她光舀了粥和小菜,手欠给夹了个油乎乎的鸡腿,“那能吃饱么!”
“哎呀!”余鱼想制止已经来不及了,看着好端端的粥飘起了油花儿。
汪小溪做了个鬼脸,“又不是给病人吃,那么素干什么?”
余鱼心虚,不敢跟他多争辩,啪嚓盖了盖子转身就走。
汪小溪跟在她后头逗她说话,“怎么了啊?生气啦?”
两人打了一道儿嘴仗,回到院子,与自外头匆匆归来的怜怜撞了个正着,怜怜似乎没看到他俩,一脸漠然地往自己屋子走。
不是吧?这么大俩人没看见?汪小溪张张嘴,看余鱼。
余鱼从没见怜怜露出过这种神情,担心得要命,忙喊住她,“怜怜?”
怜怜被她这一叫回魂了,这才看见他们,勉强一笑:“你们吃完饭回来了?”
“嗯。”
俩人说完大眼瞪小眼,之后同时看汪小溪,汪小溪见状,识相地举举手里的食盒,“……我去看看师兄,你们聊着。”
怜怜忙问,“林大哥也没去吃晚饭么?”
“没有,”汪小溪实话实说,“逛街回来就一副丧气样儿,好像让人给甩了似的。”
怜怜脸色微白。
嗫嚅了几下嘴唇,“林大哥那么好的人,怎么会有人甩他,只有别人配不上他罢了。”
这画风不对啊!汪小溪意外地看了余鱼一眼,余鱼摇摇头,表示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怜怜说完,失了魂似地推门进屋,余鱼赶紧跟了进去,关好门。
怜怜进屋就呆坐在椅子上,也不说话,余鱼陪着她发呆。
半晌,怜怜开口道:“余鱼,我见着我爹爹了。”
余鱼很惊讶,倒不是惊讶怜怜是通过什么方法见到方掌门的,而是怜怜见了方掌门,怎么毫无欣喜激动之情,反而跟见了鬼似的?之前不是还因为见不到人而日日焦虑么。
“方掌门出关了么?”
“没有,”怜怜摇头否认,“我实在太担心爹爹,便去密室请门口看守的大哥替我传了个话,可是爹爹让他转达我说不能出来,怕这功夫陆伯伯出事,教我赶紧回去。”
余鱼点头,这很正常,密室封得跟铁桶似的,连陆离想见陆盟主一面都进不去,何况其他人了。
“你是不是担心陆盟主中毒是真?此事毕竟非同小可,即便陆盟主真是假装中毒,也不可能告诉一个普通的守卫,所以方掌门谨慎些应对是对的,以免走漏了风声被敌人得知。”
因为看这些日子陆离的态度,她也倾向于陆盟主根本没有中毒,怜怜也同意她的说法,“所以我不敢说的太明显,就隐晦地对守卫大哥说,让他告诉爹爹‘青竹’,这回爹爹出来见我了,不过只有一小会儿。”
余鱼忙问:“你跟方掌门说了平王的事么?”
怜怜点头,“我和爹爹说了斩月楼和平王勾结要害我们的事,爹爹说没事,叫他们尽管害。还埋怨我不该去找他,容易引人眼目。”
余鱼笑道,“方掌门都这么说,可见汪小溪推测对了,龙啸山庄果然早有准备,倒是害我们白担心一场了,对了,你说了青云背叛的事么?”
“说了。”
“方掌门怎么说?”
“爹爹叫我不要乱说,他说青云是忍辱负重,是他早年安插在斩月楼的细作,因此他才能得知斩月楼的全盘计划,告诉陆伯伯提前防范。”
余鱼闻言一愣,方圆还能未卜先知哪?
怜怜笑了笑,“也就是说,雪峰的人要对我做出的那些事,爹爹也知道。”
“……因为方掌门知道关键时刻青云会出手,不会让他们得逞。”余鱼下意识地接道,心中却十分担忧,青云原来还是忠于天一门的,那他和怜怜之间岂不是误会……林小木怎么办,这回是真要被甩了吧?
怜怜沉默了半晌,突然道,“余鱼,你给我带了些什么好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