怜怜哭得累了，沉沉睡了过去。

余鱼替她盖好被子，转身出门。

汪小溪正从怜怜房里出来，冲余鱼摇摇头，“人没了。”

余鱼不知说什么好。

显而易见，青竹肯定是无意中知道了内幕，青云想杀他灭口却失手了，一路追杀至龙啸山庄。

余鱼见到他时他跟死人没什么分别，却不知他在清醒的时候已经将重要的事告知怜怜了。

余鱼坐在石桌边望着月亮，“我想不通。”

“我来帮你想通，”汪小溪道：“你记不记得怜怜说过，青云是方掌门最信任最依仗的得意大弟子？”

余鱼点头。

“天一门和斩月楼实力不相上下，甚至要比斩月楼的排位还要靠前，青云有什么理由放着天一门大弟子不做，去做斩月楼的走狗？斩月楼能给他的，天一门也能，甚至更多，遑论他还从小拜于天一门下，与方圆有师徒之情。”

“你早看出来了？”余鱼问，“为什么不早说？”要早知青云是天一门埋在斩月楼的棋子，怜怜和林小木也不至于到如今这个局面。

汪小溪好像知道她在想什么，在她对面坐下：“我没说是因为，怜怜和青云不可能了。”

“如果是误会……”

“不是误会，是死结，青云要杀怜怜。”

“但他终究不忍心。”

“即便如此，若你是怜怜，会原谅他么？”

余鱼想了想，摇头，“方丞，你知道这个人么？”

“知道，你记不记得咱们在茶馆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说过和天一门的掌门有旧？”

余鱼没答，反而摇头道，“那不是咱们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见面是在密云山的悬亭。”

“……”汪小溪无话可说。

余鱼笑着转回话题，“我记得，当时青云还以为你是和方圆同辈的一个前辈，对你很是恭敬。”

“没错，但那个时候我所说的掌门，不是方圆，而是方丞。”

余鱼撑着脸颊，认真听他说。

汪小溪看着她的眼睛，突然道，“我有故事，你有酒吗？”

余鱼一笑，起身：“去厨房拿些。”

余鱼觉得自己还没喝酒呢就醉了，要不然怎么会说着说着话就迷迷瞪瞪地跟汪小溪跑到后厨来了？

后厨早下工了，只有一个学徒守着，以防有人突然要汤要水。

余鱼抬脚想进去问有没有酒，汪小溪一拉她胳膊，将她带到房顶上。

“做什么？”余鱼疑惑。

“有人来了。”汪小溪揭开一片瓦，厨房里，那学徒正昏昏欲睡，这时一个人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

刚要掀开笼屉，学徒突然迷迷糊糊地抬起头，那人吓了一跳，赶紧缩回手。

那学徒站起身揉揉眼睛，“王五啊？还真是你，李大厨说你把菜谱落在厨房了，肯定会回来取，怎么大半夜的才来啊？喏，我给你收好了。”

学徒说着递过去一本厚厚的谱子，王五接了，转身就要走。

“等等。”

王五脚下一顿，“怎么了？”

那学徒鬼鬼祟祟地四下看了看，从柜中的碗盘后边掏出一根红纸包的参来，递给王五。

王五一愣，不知他是何意，不敢接。

那学徒道，“你快拿着吧！给你弟弟的。你弟弟不是先天不足总生病嘛，给他补身子的。”

“小九，这怎么行！不能偷庄里的东西！”王五慌忙推拒。

“哎呀，我哪有那个胆子，”小九把人参往王五怀里一塞，“你快拿着吧，是今天有人来给库里送参，李大厨看品相好，自己掏钱买的。”

王五不知所措道，“师父他、他……”

小九又从笼屉里拿出几个包子包好，一并塞给王五，“你本来就是破格入庄的，师父怕对你太好，你会遭别人闲话，但又放心不下，这才嘱咐我偷偷交给你的。”

见王五呆愣地看着他，小九一拍胸脯，嘿嘿一笑：“你放心，我是不会说出去的，因为我跟你一样，咱们都是受过李大厨恩惠的人，互相帮助呗！”

又安慰王五道，“你别灰心，甭管别人说什么，李大厨看人最准，他说你行，你肯定行！”

王五眼睛里包着两泡泪，点头，“我一定不会让师父失望的！”

看着王五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余鱼感叹，“李大厨人真好。”

汪小溪瞥她，“有我好？”

“跟你比什么？”余鱼无语，跳下去跟学徒要酒。

那学徒认得余鱼，知道她和李大厨关系不错，不仅给了她酒，还给装了两碟下酒的坚果。

两人满载而归，回去的路上，汪小溪话里透着酸气，“行啊，看来赶明儿我也得跟李大厨套套近乎，好处不少。”

余鱼笑道，“怎么套，你要学做饭？”

汪小溪站住脚，认真问道：“我看你隔三差五就往厨房跑，会做饭的男人真那么有魅力？”

“当然了，会做饭的男人热爱生活！”

“我也热爱生活啊！”汪小溪泄气道，“但我做的饭，顶多吃不死人。”

余鱼点头：“从你师父上次吃我做的饭一个菜星都没剩就能看出来。”

说完，余鱼担忧道，“咱们出来这么久，你师父怎么办啊？烙的那几锅饼早该吃完了。”

“我们不在，师父肯定也会下山的。”汪小溪毫不担心，“师父懂些医术，会去周边的村子里给人看病。”

林龙飞会医术，余鱼并不惊讶，要不然汪小溪和林小木手里也不会有那么多奇奇怪怪的药了。

不过作为一个捕快，林龙飞确实太多才多艺了点儿。

两人聊着天回到院里，余鱼原本压抑的心情已经轻松了不少。

汪小溪只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给余鱼倒的是酸梅汁。

余鱼想起上次他灌自己酒的事，“怎么这次这么乖巧？”

“怕你把我阉了。”

“……”

“不过，你的酒量怎么那么差啊？”汪小溪一直没搞明白。

“我也不知道，”余鱼摇头，“从小就这样，有一次宫里摆宴，我只喝了点葡萄酒，浑身起疹子还撒酒疯，那以后师父就再也不叫我碰酒了。”

“你这样奇怪的体质，岂不是注定与快乐无缘了？”汪小溪遗憾。

“其实也不是，”余鱼端起酸梅汁喝了一口，“我现在大了，也不起疹子了，顶多喝完撒酒疯，有缘无缘取决于跟我喝酒的人抗不抗揍。”

“……”汪小溪抽了抽嘴角，“等我先养养身体，然后再找你喝一顿。”

余鱼咧嘴一笑，剥着果仁，“你说你见过方丞，是什么时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