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疑窦丛生的一夜就这么过去了,谁知还没等众人缓过劲儿来,第二天一早又曝出了新消息——说是后厨有人举报陆盟主的毒是李大厨下的,与陆夫人无关,陆夫人是被冤枉的。
余鱼几人听到消息赶到饭厅的时候,陆离正在讯问那个后厨的“知情人”,只见他脸色发灰,一向温雅的形象打了不少折扣,显然是没睡好又忧心折腾导致的,这么一看,确实和“双璧”之中的另外一位相去甚远了,不怪一些只看外表的小姑娘在背后说那些有的没的。
陆夫人也算不上好,一改原先泼辣的模样,整个人十分委顿,活像个被老公孩子嫌弃了的怨妇。身边还一边一个弟子押着,生怕她跑了似的,再无女主人的强势。
余鱼认出那弟子还是之前被她骂过脑子不用可以炒脑花儿的,神情看着挺纠结,估计也没想到陆夫人“报应”来得这么快……
李大厨倒是身板挺得倍儿直,一副有理走遍天下不怕鬼叫门的样子。
陆离疲惫地按了按额心,“你说毒是李大厨下的,可有证据?”
那“知情人”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看着比李大厨小不了多少,听到主子问话,连忙答道,“少庄主,事情是这样的,盟主中毒的那天晚上,因为宴请的是武林各大门派的掌门人,所以十分隆重,席面也是由李大厨亲自操刀安排的,其他人只是协助打打下手。”
众武林人士昨天在方圆的暗示引导下基本已经认定了陆夫人就是和白敢先合谋的凶手,如今听到这青年的话,可能事情还有反转,都有些惊讶。
祝凝香点头,“没错,我记得那一桌餐宴十分丰盛,大家吃得尽兴,纷纷夸赞龙啸山庄请了个一顶一的厨子。”
南山派徐掌门也回忆起当晚情形,“确实,尤其是一道葱爆羊肉做的令人叫绝!”
那青年道,“没错,问题就出在这道菜上!”
听到这道熟悉的菜名,余鱼心下一紧,看向李大厨,李大厨正皱着眉头思索,似乎在回忆做这道菜的程序有没有出错。
张道长疑惑道,“这菜怎么了?我也吃了不少,身体并未如何呀?”
青年道,“张道长和徐掌门未曾如何,是因为只吃了这道羊肉,而盟主,除了这道羊肉,还吃了许多笋汤!”
众人面面相觑,十分不解,李大厨却“啊”地大叫了一声,一拍大腿,失声道,“盟主怎么会还喝了笋汤?”
那日他确实做了一碗笋汤,但那汤明明是做给师兄的,并未端到席面上呀!
原来那日宴客,李大厨的师兄身子不舒服,偏偏后厨太忙,就硬挺着上了,忙到后来累倒了,李大厨叫他先吃口饭垫垫,可师兄又吃不下油腻,他看到还剩下些竹笋新鲜,就给师兄做了一碗。
可是这两日,师兄刚好因娘子生产请假,不在庄内,因此不能立即跟他核实笋汤去处,而且,即便能核实……李大厨咬牙咽回脱口而出的话,抿抿唇。
青年看着他幽幽道,“术业有专攻,各位可能不知道,但我们做厨子的都懂,羊肉和竹笋一起吃可是会要人命的!就算盟主那日吃的剂量不大,但他本身便服食了一些毒药的基础上,再吃这两样也够受的了,就是因此加深了毒性也未可知!”
他说完,众人见李大厨额上见了汗,并未反驳,这是认可这个说法了?
沉默了良久,李大厨缓缓跪在地上,“……由于我的判断失误,做差了席面,导致盟主毒性加深,我无话可说,任凭少庄主处置。”
那青年冷哼一声,“这样的常识错误,连我一个学徒都不会犯,李大厨是十三四岁就独当一面做了大厨的人,会这样粗心马虎?”
言下之意,李大厨这是故意的?
李大厨平时骂人的嚣张劲儿消失殆尽,他张了张嘴,辩解道:“我绝无害盟主之心!”
“李大厨!”余鱼忍不住叫了他一声,众人皆看向她。
余鱼道,“诸位,事情恐怕没这么简单。各位想想,李大厨年少扬名,在龙啸山庄做了多年掌厨,从未出错,主家也待他不薄,前阵子陆少庄主还对他赞不绝口,再次给他涨了月钱,我听说连平王府出了更高的价钱想挖李大厨,李大厨都没有去,试问这样一个知道感恩的人,有什么理由去害自己的主子?陆盟主若有闪失,他是能当上盟主,还是能分到家产?”
众人一听在理,纷纷点头。
的确,一个人要想害另一个人,总得有点理由吧?李大厨一个下人厨子而已,陆盟主死了可对他没有任何好处啊!
陆离皱眉,似乎也被她说服了,原本他也不愿意相信这事是李大厨蓄意做的。
方圆指着那青年道,“这位姑娘说的有理,何况羊肉竹笋我也吃了,一丝不适也无,莫非是你含血喷人,诬赖好人?明明就是江如烟下毒,和后厨毫无干系的事情,你却硬来扯七扯八,说,是谁指使你这么做的?是不是白敢先还留有后手,叫你来捞江如烟?!”
那青年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他只是昨天听热闹时知道了些内情,自作聪明地做了个扣而已,眼下被方圆扣了这么大一顶帽子,可受不起,连忙磕头喊冤,“在下句句属实,并无他人指使!”
见方圆向着自己说话,余鱼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微微扁起嘴——这老家伙可不是为了李大厨,他分明是想赶紧把江如烟给处置了,以避免节外生枝。
估计他也没想到会半路跑出来个“栽赃陷害”的学徒吧,不过看他神色间有些紧张急迫,似乎很不想把这事情和后厨沾上边儿,莫非——陆盟主中毒一事还真和后厨有点什么关系?
余鱼眯眼。
陆离这个主人还没说话,方圆又道,“既然嘴硬,那就给他吃上一斤羊肉竹笋,我倒要看看到底有没有这个相克的说法!”
青年一听吓得屁滚尿流,“不行呀方掌门,会死人的!”
李大厨也慌忙阻拦道,“的确是相克的,方掌门不用试!厨子入门儿第一堂课就要学这些。”
方圆哑然,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这人怕不是傻X吧?他这是帮他洗脱罪名呢,他怎么还帮诬赖他的人说上话了!
余鱼心道,李大厨可不就是那种堂堂正正以怨报德的人么,虽然嘴上常常骂得欢,心却软着呢,懂他的人会觉得他好得不得了,不懂他的人,恨不得打死他,这样儿人吃亏啊!
你看王五,不就是懂了李大厨的好之后,进步了许多么!
余鱼想到王五,这时候应该也在这儿吧,看到师父这样跪着,心里肯定很难受,就往四处一看,发现后厨的不少人也都混在人群里看热闹,脸色各异,有的人唉声叹气,有的人欲言又止,有的人愤愤不平,还有的人捂嘴偷笑……
余鱼在后厨的门槛后找到了王五,这孩子正扒着门框抹眼泪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