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闻言一脸严肃，认真答道：“师父对我恩重如山。”

李大厨的师兄在旁边列举了几件李大厨对王五的帮忙，总结道，“师弟待小五就跟自己亲儿子似的！”

余鱼：“……好像稍微差了点儿辈儿。”

“嗨，就是那个意思嘛！不光对小五，对厨房其他孩子也挺关心，因为师弟他自己就是那么过来的，不过师弟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嘴太臭了，有点儿恃才傲物。”

李大厨的师兄照例说了两句李大厨的“坏话”，余鱼记得他其实不太善言辞，这时候却颇有些滔滔不绝的意味。

王五一听气不过，替师父辩解道，“师父才不嘴臭！你怎么能这么说？亏得师父还替你遮掩……”

替他遮掩？李大厨的师兄一愣，余鱼和汪小溪看向王五，王五一捂嘴。

李大厨的师兄板起脸，“到底怎么回事？”

王五一见说漏嘴了，只得不情愿道，“那日你累倒了，师父特地给你做了一碗笋汤，叫阿山给你送去，谁知道最后却送到席面上去了！”

李大厨的师兄皱眉，似乎想不起来有这回事。

王五以为他装傻，完全不顾及同门情谊，干脆也豁出去了，“后厨谁不知道你看不惯师父，不就是嫉妒他比你有才嘛，师父刚骂完人，你就跑过去充好人安抚，以为我们不知道你的心思？”

王五这样说，好像忍了很久突然爆发似的，李大厨的师兄听得一愣一愣的，似乎想解释，奈何王五话密得让他插不上嘴，“阿山是你的徒弟，要不是你在背后指使，他敢把汤端到席面上去？没想到师父心软，明知道是你们在背后做鬼，还自己把罪名揽下了，因为师父在庄里有些脸面，又是‘无意’犯错，说不定能留下一命，可要是知道是你们做下这丧良心的事，少庄主知道非砍了你们不可！”

李大厨的师兄沉默了一下，“这事有谁知道？”

王五冷笑一声，“后厨好多人都知道，只不过‘你那边’的人小人终于得志，肯定不会说实情的，而师父这边的人都敦厚，知道师父的心思是想保你，也都忍着没说……你还在这巴巴的说师父坏话，太可恶了！”

李大厨的师兄放下手中的勺子，握紧拳头：“我去找少庄主！”

“哎——别呀，”汪小溪拉住他，“本来就不是你做的，你这一去，李大厨的一番苦心不都白费了嘛！”

李大厨师兄闻言一脸惊讶，“汪公子相信我？”

汪小溪一笑，“我是相信你啊，而且李大厨也相信你，他要真怀疑是你指使的，几乎要害死他，他能保你？以德报怨也没有这么干的，我可不信还有这样的烂好人啊！”

李大厨师兄听了心下稍安，“别人不打紧，师弟他相信我就好。”

“他之所以这么做，是因为别人不相信你啊，因为别人都以为你处处不如李大厨，所以肯定很恨他，对不对小五？”

王五犹豫了一下，点头。

“包括你的徒弟阿山都是这么想的，所以他才走了这一招，必要的时候还可以把你给卖出去保命，到时候你说都说不清。”

李大厨的师兄张张嘴，没什么信心：“阿山他会吗……我待他……”

“你待他不错，可有的人是永远不会知足的，有很多东西，你给不了他。”汪小溪道。

李大厨的师兄闻言有些沮丧，无助道：“那……那我现在该如何是好，怎么才能救出师弟呢？”

汪小溪还没说话，余鱼道，“你别急，我们已经请教了……大夫，食物相克不是加深毒性的关键，所以没有必要纠结笋汤到底是根据谁的意愿上桌的，这不是关键，只是障眼法，真正关键的是，找出下毒的凶手，如果不是陆夫人，那一定是有人二次下毒陆盟主才会昏迷不醒。”

李大厨的师兄闻言讶异，“二次下毒？那……估计下毒还是要通过酒菜入手，可是那些酒菜基本都被客人吃掉了，没怎么动过的好菜后厨分食了，剩下的则是喂了附近的流浪狗……”

汪小溪却喃喃道，“二次下毒……二次下毒，对了！”

他一下子蹦起来，把几人吓了一跳，“没错，就是二次下毒！”

汪小溪拍拍余鱼肩膀，“果然是我的福星，旺夫不假，估计很快就可以查到真凶了！”

余鱼皱眉打掉他的手，“少说废话，想到什么线索了？”

汪小溪刚要张嘴，看了一眼李大厨的师兄和王五，故作神秘地咽了回去，对李大厨师兄道，“这几天你就好好替李大厨管理好后厨，别的什么也不需要做。”

李大厨师兄迟疑了一下。

汪小溪用手捂着嘴小声道，“放心吧，一般人我不告诉他，我其实是第一神捕的徒弟！”

李大厨师兄想了想，自己确实也没什么能耐保两人，只得将信将疑地点点头，“那就拜托了……”

余鱼见他胸有成竹，可见已经想到了办法，转身安慰王五道，“你师父一定会没事的。”

王五用力点点头，问余鱼，“汪大哥真是神捕的徒弟？”

余鱼见汪小溪一脸的得意，笑道，“真的，等着他揪出真正的凶手吧！”

王五又点点头，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二人要离开后厨，李大厨师兄又从背后追上来，二人不解地看着他，“还有事？”

李大厨师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也不是什么大事，其实我平时常说几句师弟的缺点，就是怕他太完美太优秀遭人嫉妒，人总得有点缺点才真实嘛……至于他骂完人我去安抚，是我怕不了解他性子的人记恨他帮忙善后，他那个人，嘴硬心软，连骂人都是出于好心，但不是每个人都能理解的，我们二十年的关系了，我最知道他……”

李大厨的师兄说完，有些局促地交握着手，“可能我这样做反倒让人误会了，以后我也得改改。”

汪小溪听完笑而不语。

余鱼笑道，“你这样做没有什么不对，也不用特意去为了别人的看法而更改，反正李大厨懂就行了。”

李大厨师兄抿抿唇，“可被别人误会，我心里也不好受。”

“不是所有人都会误会，我们俩就没误会啊！”余鱼安慰他道，“心里有什么看见的就是什么，眼明心亮的人不会被误导，后厨也有很多人明白的，不然我不相信没有一个人站出来指认你，那李大厨做人也太失败了。”

李大厨师兄一听有道理，心下好受了些，面露感激之色，“是的是的！想不到我一把年纪了，还没二位少侠想得明白通透，师弟的事拜托二位了，这几天我就替师弟把后厨打理好！”

李大厨师兄信心十足地回了厨房。

汪小溪笑问余鱼，“你真的没怀疑过李大厨师兄？”

“真的没有。”余鱼摇头，“只不过，一开始我确实以为他是有些嫉妒李大厨的，却没想到他是这样为师弟着想的。”

汪小溪不知道想起了什么，轻声道，“每个人对身边人表达关切的方式不同，那些被误解的人，该有多难受啊！”

余鱼听汪小溪说过，他小时候一直“嫌弃”他娘来着，见他有些忧伤的样子，道，“没错，所以你之前的理论被推翻了。”

“什么？”汪小溪一时有点懵。

“身边的人嫉妒起来都巴不得你去死啊！”

余鱼眨眨眼，“之后你该把李大厨和他师兄的事整理整理再讲一遍大道理才是。”

汪小溪憋不住一笑，“世间有百态，人心更是万千，我自然猜不透每个人的心思。”

“那你又是怎么相信李大厨的师兄的？”

“好奇？”汪小溪一挑眉，“刚才的菜你吃了没有？”

“吃了啊。”

“味道如何？”

“说实话，比李大厨差远了。”余鱼无奈承认。

“你看你也发现了吧，李大厨的师兄厨艺这么差，要没有李大厨带着，估计这手艺他都进不来山庄，还能做了副厨，像李大厨这种天赋异禀的太少啦，李大厨师兄这个年纪做到副厨才是正常的，他沾了李大厨这么多光，还要害死他？是嫌自己月钱拿的太多了么？”

余鱼：“……你这人，能不能刨除这些冷冰冰的推理，从感情的角度出发分析分析？”

“从感情角度？可以啊！”汪小溪吊儿郎当的，“他俩一起学艺二十年，别说人了，就是只耗子天天蹲脚边儿也有感情了吧，估计下不去手，再说要真是那狠人，早就动手了，还要等到今天？李大厨十五岁就成名了，他师兄想害他的主意需要想十年？”

余鱼无语。

汪小溪还没完了，“不过李大厨的师兄看起来确实不是那有心眼儿的人，你看他护着李大厨的方法多愚蠢，自以为向着师弟，都适得其反了，亏得李大厨还能看懂。”

余鱼忍无可忍：“这是从感情角度分析？”这明明是从智商角度分析吧……

汪小溪突然收起玩世不恭的表情，认真道，“余鱼，我说的这些你都知道，并且你也是这么想的。你是个聪明的姑娘，只是不想活的那么聪明罢了。”

余鱼哑然，不知如何反驳。

汪小溪一笑，“虽然你明白那些道理，还是更愿意相信人性对吧。哪怕有时候是自欺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