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玲珑玉中,藏有赵家历代积累的全部财富!”
余鱼恍然大悟,难怪平王这么执着地追查了这么多年!原来不仅仅是为了什么天选之子的名头,而是为了赵家的钱财!
李梦云说着,从袖中掏出个荷包,抖出一张图来,余鱼凑过去歪头看,确实很像那日在房顶慌慌张张扫了一眼的“山水图”。
其中一座山上还画了个红色的记号,想来就是李梦云说的宝藏所在地了。
“平王这坏蛋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也有可能是他猜测的,知道了玲珑玉的秘密,所以才几次跑到咱们家来请玉,当时沅哥就怀疑他居心不良,坚决没有给他。”
“这么复杂的图居然是刻在玲珑玉上的?”
那块小小的玉石容得下这么复杂的图形?余鱼好奇。
“没错,”赵沅笑道,“只不过,一般人不知道怎么看,若胡乱切割弄错了,图也毁了,这就是为什么平王之前一直没舍得杀我,因为他还得靠我开玉。”
“如何打开?”
“用血。”赵沅说着就将手指割破一点,抹在玲珑玉上。
余鱼瞪大眼,眼看着玲珑玉慢慢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只见原本光滑圆润的玉表面突然出现了一些隐隐的裂痕,似乎随时都要崩裂。
随着血液一滴滴落在上面,裂痕也越来越多,最后竟形成了一幅山水图!虽然小,但无比清晰,对比一下,可不就是李梦云手中的那幅誊图!
赵沅见地图已现,端起陆羽峰喝剩的茶水就淋了下去,那些裂痕瞬间消失,玲珑又恢复了本来的模样,光洁温润,完好无损。
余鱼啧啧称奇,“别人的血不行么?”
“行不通的,我试过。”
李梦云将玲珑随便丢在桌上,像丢一块石头,“现在玲珑的药效已经消了,跟普通的玉石也没什么分别了。”
赵沅忙拾起来,打开红木盒子丢了进去,“还是要收好,万一被其他人参透了,又是麻烦。”
李梦云甜甜一笑,“都听沅哥的。”
余鱼往那盒子里瞥了一眼,大大小小的各色玉石堆得满满的,看着珠光宝气的,原来即便是清高的玉石,胡乱混在一起,也免不了俗气呀!
赵沅大气地抓出一把递给余鱼,“拿去玩吧。”
余鱼:“……”
“有美容养颜的,有瘦身美白的,还有调理气血的……都是姑娘家喜欢的。”
余鱼拿了一块美容养颜的——怜怜心心念念惦着呢,又问了几块看着合眼缘的玉石,赵沅一一给她解释了功效。
余鱼挑了几块,其他的推回去,“爹先帮我收着。”
李梦云嗔怪道,“你爹是不知道怎么疼你好了,沅哥也是的,以后都在一起了,想要随时有,而且你还得教瑜儿制玉呢,急什么!”
“也是。”赵沅不好意思地一笑,“那爹先替你收着,以后都给你作嫁妆。”
余鱼笑着点头——怪不得师父那时候说自己想学早晚有机会学,原来一切都有迹可循,只不过自己没往这上边想罢了。
想起李梦云将藏宝图给江如烟看了,陆羽峰夫妇应该都是知情人,余鱼问道,“爹娘有什么打算?”
“平王那个老狐狸已经怀疑上了茵茵,估计知道了我们可能还活着且藏身在龙啸山庄的消息,不然不会叫方圆传出那样的传闻。”
果然。
赵沅沉声道,“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办法,所以这回我们不东躲西藏了,反而要先声夺人,我打算把宝藏取出来,直接捐给朝廷的赈灾国库。”
也只有攥在今上手里,才能打消平王的念头了。
余鱼皱眉,似乎不能理解。
赵沅叹口气,摸摸她的头,“是爹爹无能,到了这一代,仍旧守不住家业,天下之大,也不知道还能逃到哪里去,所以决定不逃了,但也绝不能让平王得逞!”
“沅哥,”李梦云呼出一口气,“能不能不再找借口了?”
赵沅诧异地看她。
“茵茵之前说我变了,我也觉得……老实说,就算平王没惹到咱们头上,咱们就真能袖手旁观?”
赵沅不吭声。
“如果朝廷能将这笔钱用到正处,惠及百姓,也算没辜负祖上的初心。”
李梦云轻轻握起他的手,“你不是大夫么?再试一次,不是每个‘病人’都是狼的,这次我们不做东郭先生。”
赵沅点点头,低声道,“希望我不会重蹈覆辙。”
余鱼听明白了,赵家因为医仙的教训,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事不关己,便不愿意为了道义而出手了,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被套进去。但赵沅还是心软善良,胸怀天下,不想放任平王胡作非为,于是又挺身站了出来,只不过嘴上不想承认,害怕再一次失望。
所以余茵茵说的“变了”,并不是指他们的本性变了,而是说他们夫妻变得不够坦率了——既然决定做了,就不要再犹豫忐忑,言不由衷。
余鱼失笑,师父自己就够别扭的了,居然还怪别人不坦率?话说回来,要不是娘性子直,有一说一,这两个人估计也很难成为好姐妹吧?
不过说来说去,还不是要把自己的家财拱手让人?余鱼此刻才算深切体会到“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的真正含义。
“所以说,爹娘已经向朝廷表明立场了?”
李梦云点头,“今上派了大理寺卿梁文道下来跟我们联络,密查此事。”
……又是梁文道,敢情那边平王忙着设计使坏,这边他兄弟也没闲着呀!铺线铺得挺深么,又联系养玉人又劝说神捕徒弟的……找的都是和平王“有仇”的人,再加上汪小溪之前说的他观察能力极致,善于发现问题,余鱼对梁文道此人有了兴趣,这样理智的人,不知是个什么模样?
李梦云的话把她神思拉回来,“陆盟主已经将玲珑宝藏的具体位置‘不经意’间透露给平王的人了,不怕他不去找。”
陆盟主又来这一招?请君入瓮啊!
可平王即便去了,也只能说明他贪财,并不是什么可以治罪的过失吧?
“平王会阴谋诡计,我们就不会足智多谋么?”
李梦云眨眨眼,“到时候还有别的证据。”
赵沅点头,“梁文道已经查得,平王和西戎似乎做了一笔买卖,近日就要派人去取货,我猜两方就是通过白玉楼和恩雅来交易,这批货可不简单,要赶在太后大寿之前送往京郊。”
一个有野心的王爷,和外族交易,能要什么货不言而喻,总不会是买些毛皮绸缎玉雕瓷器吧?
余鱼心惊,可兵器兵器,没有兵光有器也只不过是一堆废铁,这批货眼下要送往京郊,难道那里埋伏有兵?
……平王竟大胆如斯。
“据梁文道的消息,这批兵器尚未结账,平王这些年偷偷养兵屯粮,根本入不敷出,所以一直拿话拖着西戎王,私下焦急寻找着支持者敛财……而宝藏恰好在京郊的雁鸣山里,如此诱惑,平王势必会亲自过去。”
这也是他为什么急着找玲珑碧落的原因——缺钱呐。按李梦云的说法,玲珑里有藏宝图,碧落里说不定也有。
只是……余鱼暗暗琢磨,哪有那么多的“恰好”。而且这计划未免仓促,有诸多不确定因素,平王就这么等不及?
似知余鱼所想,赵沅感慨,“机会可不是一直有的,太后大寿,大赦全国,各国使者纷纷前来祝寿,尽管加固了守卫,也难免疏漏。再者说不少守卫都临时调去京中,外围空虚,给了平王钻空子埋伏的余地,平王因此铤而走险,却不知今上也正好想借此机会将心头大患除去,故意留下了空档。”
余鱼闻得此言,神色黯然,虽说早知道不是你死就是我活这个结局,还是有些心寒,“他们可是亲兄弟啊。”
“有些人的欲望是无止尽的,不遏制不行。”
但从平王的立场看,却只会觉得不公平。据说平王的读书骑射并不比今上差,仅仅因为他不是太后肚子里出来的,就连竞争的机会都不曾有,如果他足够平庸,可能就不会有这么多想法,但他不是。
这种不甘心,她能理解,而今上也没有做错,无论是出于自身利益还是出于百姓利益,平王这个“不老实”的弟弟都留不得了。
李梦云看她面色有异,轻问,“瑜儿,你心软了?觉得哥哥不应该杀弟弟?”
余鱼默然不语。
“在天家,没有亲情。”赵沅道,“他们,其实比我们更可怜。而我们,只能从旁观者的大义出发,眼下今上治理有方,国泰民安……平王虽有才能,但太自负,且做事不择手段,乱世揭竿,还能称一声枭雄,太平盛世,就只能是反贼。”
余鱼似乎还不能释怀,她是觉得杀了自己的亲弟弟很残忍吧?赵沅顿了顿,问她,“要是牺牲一个人,能拯救数以千万计的人,你选哪个?”
余鱼忽然笑了笑,“我没有心软,只是觉得,每个人都有宿命,逃也逃不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