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亲，对于雒小亿一直是一个空洞的词汇。父亲的记忆珍藏在相册里，触手可及又遥不相知；是那样陌生，又是那样亲近。不知从何时起，他感觉到父亲像自己一样。

雒小亿从碎片中拼装自己父亲的形象，他把母亲的回忆和甘叔的态度叠加起来，便看到了那个有血、有肉、有灵魂的父亲形象。于是，他开始自豪起来！他想，应当像父亲那样，做一个受人尊重的有责任、有担当的人。

一个人留给子女的不应该只是财产，更重要的应当是有担当的人品和经验凝炼而成的精神。雒海军啥也没有给雒小亿留下，但他的人品和精神在三十八年后发挥了作用。甘小军一看到雒小亿就感觉到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这无疑将助力雒小亿事业的发展。

雒小亿越是清晰地看到父亲的形象，越是感觉到肩上的担子更沉重了。他想，带领雒家村发展农村集体经济，把雒家村变成绿水青山、金山银山是他的使命。没有这个责任和担当，对不起上一代人，更辱没上一代人的精神和理想。

想到这个方向和高度，雒小亿信心和力量俱增。

既然确定养牛，那就朝这个方向坚定地走。雒小亿查找了有关畜牧的机构和资讯，最后确定明天访问考察的目的地是四川省畜牧科学研究院，地址是锦江牛沙路7号，滴滴快车21分钟16元。

逻辑与思路厘清了，人自然也就轻松了。雒小亿打开电视，烧水泡茶，依然是泡了两盅，一盅标识为“表叔”，一盅标识为“小亿”。然后，坐在椅子上，脚搁在床上，悠闲自得地看起了体育频道。这是他住进维也纳酒店，第一次看电视。

雒小亿在等待表叔回来，急切地想把今天的奇遇与他分享。苏耀南除了开会，就是找相关职能部门推销他的扶贫理念和推介雒家村，他力争得到职能部门理解并支持雒家村发展农村集体的构想与实践。

苏耀南在为一种经济理论的实践而奔波，雒小亿在为雒家村全面小康和共同富裕而拼命，这一老一少堪称扶贫战线上的拼命三郎。

很晚，苏耀南才回来。雒小亿一直在等，鸡蛋壳剥了一大堆、吃着猪头肉就鸡蛋、喝着茶、看着电视，好不悠闲自得……

“小亿，怎么还不睡觉？”

“表叔，我等您呢！”

“你可以早点睡，不用等我。小亿，明天晚上我们去川大看看你表妹，一起吃个饭嘛。我们来成都，她还不知道呢。”

“好啊，明天下午，我早点回来。表叔啊，我今天去唐家寺牲畜市场碰到我爸的战友了，他现在自己开屠宰场。你看巧不巧？”

“太巧了，你娃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啊！命运的天平在开始向你倾斜，你要加油啊！”

“是啊，表叔，不努力对不起支持者。我会用心的！”

苏耀南越来越觉得雒小亿可爱。人是情感动物，喜欢谁？憎恶谁？完全不由对象决定。他喜欢雒小亿，并不是因为雒小亿本身可爱，而是因为他潜意识需要这样一个可爱的对象。当他的主观意志覆盖这个客体，他将按自己的意志塑造出这个他期望的对象。

苏耀南努力地从自我意识中自拔出来，他必须不持立场客观判断事物。所以，他要对雒小亿严格约束和管教，否则，不但实现不了自己的理想，还将毁掉一个年青人的前程。

“合作社的方案草案，怎么样了？”

“表叔，草稿已经拟出来了，几十页，比较细。完善稿，还要更加细致。我这就把草稿发到你的邮箱里，您批改一下，多给我们提个意见。表叔，王克志今天已经在部分院子进行初步的宣讲了，我看效果还可以。”

“做得好！我只是给你们引路指个方向，你们是主体，经营赚钱都要靠你们自己。另外，没有严格的纪律和廉洁的操守，事业难以成功。小亿啊，准备好了吗？不但要严于律己，还要勇于接受人民群众的监督，唯有如此，方能成就伟大事业。”

“表叔，你放心吧！我盯着的不是自家的那一亩三分地，而是整个雒家村。我愿意接受村民的监督。一切都公开，在阳光下作业，除非是生产经营领域的商业秘密。真正做到所有的事务全部公开。”

“好啊！言轻行重，我看你的行动。不管我在不在雒家村，我都关注着你。不会讨厌我吧？”

“表叔，不会的。您永远都是我的老师，永远都要向您学习！看我的行动吧！”

心底无私的人无负担，睡觉睡得着。不知不觉中，这两代人都睡着了，睡得很香。

……

四川省畜牧科学研究院。

雒小亿顺利通过门卫的盘问与审查，找到了从事牛遗传育种与养殖技术研究的副院长付教授的办公室。接待的说，付教授刚离开，要出差。雒小亿赶紧跑下楼，看见一肤色黝黑中等身材的男人，正要往小汽车里钻。

“付教授——”雒小亿喊道。

没错，就是付教授。他听到喊声，回头站了起来，看着向他跑来的雒小亿。

“付教授，我是雒小亿，巴中那边一个村子的。”雒小亿边跑边说。

“小伙子，有什么事？”

“我们村打算养牛，找付教授帮忙。给我们指导一下，可以吗？”

“当然可以！不过，我现在要出差，不能接待你，很抱歉啊！这样嘛，我们加个微信，线上聊，好吗？”

雒小亿紧忙掏出手机，打开微信，添加了朋友。他成立正姿势，目送着付教授乘车离开。然后，他返回办公室，找刚才接待他的人了解情况，最后得到一本关于蜀萱花牛的宣传册。这是付教授培育出来的新品种。雒小亿如获至宝。

雒小亿不是图热闹的人。

按计划，他已经完成了这次考察任务，本可以逛一逛都市，Shopping什么的。繁华与灯红酒绿，一切都不引发雒小亿的兴趣。细心的人会发现他没什么兴趣，他就是这样的一个人。

他回到维也纳酒店，依旧是洗漱、泡茶、吃表婶王玉碧煮的熟食。他打开电视，节目成了背景，他依旧坐在椅子上脚搁在床上，心情愉悦的查找有关牛的资料，并收藏起来，以备全面集中学习。

苏耀南驾车载着雒小亿，去四川大学华西临床医学院接苏静。每次到成都，苏耀南的惯例就是带女儿沿着锦江兜一圈风，然后请女儿下馆子搓一顿。

“闺女，今天去哪里吃？”

“烹火。爸爸，哪里中西结合。我们去烹火，我请你和表哥。”

“好吧。”

“表妹，初次相识，应该表哥买单。请给个机会，下次你买单，好吧？”

“唉，你们都别争了，我买单。”

@烹火，地址：临江中路6号附1号（新南门车站北门西行300米）

成都人不怕辣，巴中人辣不怕。苏静点了榴莲披萨，烤五花配黄瓜+生菜，烤茄子脑花和若干罐冰镇可口可乐。

女儿喜欢的，老爸当然跟着时尚一把打卡网红店。雒小亿感到温暖而温馨，心里盘算着在哪个时点刷卡买单才合适。苏静是懂事的女孩，父女俩都把这个机会给了雒小亿，让他得以顺利买单。

三个人都吃得大汗淋漓。苏静是吃好了。雒小亿不仅吃得舒服还吃得很有尊严。苏耀南吃得惯与不惯不重要，重要的是女儿喜欢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