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依稀听到犬吠的声音。

从个人利益出发，雒小亿反倒希望赵楚德一纸命令把自己开了。冷静下来想，的确是这样。单飞对于雒小亿来说，那是如鱼得水，没有挡葛。在城市，他谋得到职；在农村他绝不会输人，也是一把好手。

周小慧躺在雒小亿的胸脯上，手指按着他脸蛋上的小鲜肉。雒小亿心情沉重，无论怎么装也不可能无事一样。周小慧甜甜的声音缓和了他男客那紧张不安的心。

周小慧说：“小亿哥，我们还是离开雒家村，不在坦溪口吧！”

“为什么要离开？”雒小亿问道。

“我想，有两个原因，第一个，你得罪了镇上，三十六计，走为上计；第二个嘛，搞这个农业，能不能赚钱？是个未知数。况且，就算你赚钱了，别人不让你当这个丁点官，你不是什么都没有了吗？”

“不，不离开。我整，肯定能赚钱。你所看到的农业是传统的，你知道农业这个产业链有多丰富吗？就拿牛肉市场来说吧，你看到的只有养牛，你没看到的还有屠宰、包装、冷藏、运输、终端销售、最后进入人类的胃口等。市场经济对个人来说，是开放的。在哪一个点，都能找到自己职业发展的平台。即使不要我做，把我选掉，对个人影响也不大。因为，我在这个链条上已经占据了自己的位子，不做也罢。我也坚信，你是真正的为村民谋利益，就能得到村民的拥护。有句话，小慧儿，你知道不？得道多助失道寡助。”

“听你说的吧～～”

“现在也不是离开的时候，我要等表叔回来后，再说。就算撤我的职，农民合作社不搞了，我们也可以搞个体，我们家就来养牛，甘叔也会支持我们的。其实，单干更简单，更容易出成果。”

“那，我们就单干！”

“不能只顾自己，不顾别人。既然村民信任我，我就不能辜负村民，就要朝着共同富裕的方向奋斗！”

周小慧没有说话，只是做了个点赞(σ′▽‵)′▽‵)σ！

此时无言胜有言，两口说话动手不动口。

……(?°з°)-?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然而，赵楚德却没有那么自在了。已经三次被约谈，恐怕想来个第四次也没有了。更让他难受的是，拿雒小亿一点办法都没有。两头堵，难以入眠。吃安眠药，更睡不着。这东西又不能多吃，吃多了，就醒不来了……

赵楚德拿起电话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五点半～

“喂，赵书记，我是张宗昌。”

“宗昌，力度不够啊！我看，你要深入到群众中去，要走群众路线啊。要依靠人民群众，才有能得到力量！我相信你，加油(???_??)?”

“赵书记，您放心吧！我会加大力度的。”

失去诗意的山村，有的是思想。

一大早，张宗昌、郭二爷，从不同的方向和地方来到韩家扁，其实他们并没有邀约，估计是心有灵犀吧。

那辆桑塔纳从雒家湖爬上雒家坝，翻过岩口的时候，张宗昌不间断地、使劲地按喇叭。提示什么？暗示什么？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总之，张书记下村了，本已冷落的冷家扁一下热闹了起来。

第一个与张宗昌握手的是郭二爷。郭二爷从两公里开外的郭家扁远道而来，让张宗昌感觉到力量真的就在群众那里。

第二个与张宗昌握手的是韩三爷，韩兴埔。这人头发稀疏，但油光发亮，倒饬得溜溜的顺；脚踏一双铮亮的棕色皮鞋，配白色小裤脚裤子；花色体恤被扎进皮带下的裤子里。一看就是个不干农活的城市人。

第三个与张宗昌握手的是张有铊，张大爷。他是听到小汽车喇叭，闻讯赶来的。

第四个、第五个……

乡下人崇拜权力，谁的权力大听谁的。张宗昌本人也是这样，而且他始终都走在不断追求权力的路上。所以，推己及人，他对乡下人的性格与兴趣有深刻的理解。既然雒小亿不吃敬酒，那就请他吃罚酒。

牟小花怀里抱着小女儿正在哺乳，后面躲着一个小男孩抱住她的腿，好奇地盯着这个陌生男人，有些害怕地听着他的演讲。

韩三爷毫不客气地说道：“一个妇道人家凑什么热闹！还不回去给客人烧茶？”

原来牟小花是韩三爷的儿媳妇，儿子韩正义是县城汽车运输公司的司机。儿子东西南北在外跑，在家的时间很少，于是韩三爷老两口自然充当了儿媳妇的监护人，代理儿子托管了儿媳妇牟小花。即使两代人分家设灶、独立生活，但是从思想道德到对外关系，事无巨细严加管理，唯独儿子家的生产建设老两口不管。

牟小花想把小女儿交给韩三爷，却被韩三爷无情地骂了回去。

“难道你没有看到，我在陪领导谈事啊？怎么我周家就娶了个你这样的媳妇……”

张宗昌盯了韩三爷一眼，说道：“不用了，不用烧茶，我们说点正事。”

牟小花拖儿抱女进屋去了，她只得另想办法。

张宗昌说：“家和万事兴啊，韩三爷。家庭的事小，村里的事大。我是奉命而来雒家村的，暂时接管村支书位置。你们知道为什么吗？”

……

“现在的雒家村啊，乱七八糟的。有滴人，妄想再建合作社，搞集体生产。年轻的同志，不太了解。老同志也不了解吗？大爷、二爷、三爷，您们也不了解吗？集体生产那时，多苦啊，苦得要命，还没得吃的！”

……

“本来，我们已经从集体生产的牢役中解放出来，有滴还要把我们强行地拉回去。我们答应吗？”

……老少爷们，面面相觑。

“镇上，千方百计为村民谋利益，从各个方向为大家争取福利。虽然，那三个人欺骗了村民，但全镇其他村的土地流转又搞得很有成效，很成功。你们看嘛，我们为什么要吃苦来亲自耕种呢？我们直接租出去收租金即可，多撇脱！每年都有租金拿、扶贫款拿、这样款、那样款，不少呢！每家每户都有在城市务工的，有点是蓝领、有点是白领、有点还是老板，我们从四面八方都有财源可进，多么理想的生活啊！”

有人鼓掌～

“如果把土地收回来，那么靠我们这把老骨头，还种得了地吗？更重要的是，这样款、那样款、这样钱、那样钱，统统都没有了！值吗？”

韩三爷说：“土地千万不能集中，直接租出去，收租金就是了！”

郭二爷说：“乡亲们，我们上当了！”

张大爷握住张宗昌的手深情地说道：“张书记，您来得及时啊！否则，～～～”

张宗昌兴奋地说道：“乡亲们，我们要不要他们测量我们的土地？”

“不要！”

“不要！”

……

这时，牟小花端来一盅茶，恭恭敬敬地递给了张宗昌。他大大地喝了一口，润了润早已干渴的喉咙。

那两辆红色比亚迪依次停泊在周家大院子，韩三爷第一个围了上去，接着是郭二爷、张大爷，老少爷们都围了上去。

韩三爷说：“我们的土地不能测量了，你们回去吧！”

“你们回去吧～～～”

这两辆红色BYD，硬生生被堵住了，只得掉头回去～～～

王克志拨打了雒小亿的电话。雒小亿正在练车场练车，他接听了王克志的回报。

“克志，你叫王工他们回去吧。你去陪张宗昌，他说什么是什么，做什么是什么。现在不是讲理的时候。他们的目的其实就一个，逼我写检讨。你自己应付吧，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坚持几天，没事的啊。”

雒小亿关闭了手机，专心练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