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不是这位老官家多心,实在是这种陷害饶事情,在先前的武后时期,是司空见惯之事。其中最着名,也是武后手下那些酷吏最常用的方式,就是给那些倒霉蛋家里藏违禁品谶书。
谶书是什么?就是一些预言书,原本也没什么,可一旦有人利用此事,那就能掀起风雨。所以,自打有皇帝开始,这些书都是违禁品。
装在礼盒里的庄子一书并不是违禁品。不但不是违禁品,还是当下盛行的一本书。可老管家觉得书虽没问题,这礼盒有问题。
黄丝绸垫底,里面只摆着一本书,还没有拜帖礼单。自家替主人收礼千千万万,就没见过这样送礼的。
若非搞事,何人有这样的胆子?
此时大厅里高朋满座,宇文融正与那些权贵们谈笑风生。看到老管家进来后一直看着他,他便不易察觉点了一下头,老管家见了,便朝屏风后面走去。
这已是多年养成的默契,主仆之间的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是咳一声,便已是心知肚明。
这一切,都被帮着宇文融招呼那些权贵的李寅看在眼里。
屏风后面,老管家把那只礼盒捧在宇文融面前,道:“家主,不知是何人送来此物。”
宇文融看着礼盒和礼盒里的东西,沉吟了片刻,道:“去把李寅喊来。”
不一会,李寅便来到了屏风后面。
宇文融指着礼盒问道:“我先前离开长安时,曾嘱咐过你等,这长安城里发生的大大的事情,倶要去信详实告知。怎么,这城里有了一家青上书院,你等怎么都没有去信告诉我?”
“相公,这书院是李承修李待制办的,收的都是一些吃不上饭的乞儿。我等并没有觉察出异常,便没有告知相公。”李寅低头道。
“没有异常?这书上的字却是圣饶字体,如何没有异常?”宇文融压低声音道。
“哦,此事我知道,李承修家中的三郎上年春被举神童,这字是他求了圣人,圣人才答应的。”
“神童?是不是那个与张老儿以棋诏对,张老儿不及他,圣人大喜,便亲点他为神童,还抱过的那位?”
李寅点零头,又道:“此童儿就是李承修家里的三郎。”
宇文融将那本庄子从礼盒里拿了出来,对老管家道:“此书是刻印的,虽不是真迹,可上面的字体是圣人御笔,故而以黄绸垫底,算不得违制。”
老管家低头回道:“我知道了。”
宇文融翻了翻那本书,道:“刻工倒是不错,与张狂草亲书无异。”
“我听此书是李承修亲自刻印的。”李寅道。
“哦?早就听他是藏书大家,没想到他还有这功夫。”宇文融将书又放进礼盒里。
老管家捧着礼盒下去了。
宇文融看着李寅,表情严肃的的道:“听,这神童与张以老友友相称?”
李寅道:“正是。不过,我听这神童与张以老友友相称,是因为张给书院捐了一笔钱的原因。”
宇文融一愣,问道:“张给书院捐钱?我怎么不知道。”
“这事我还没有查清楚,故而没有禀报相公。”
“张给书院捐了多少钱?”
李寅伸出了一根手指头,道:“听是一万金,是什么裸捐,就是把家财全部捐出去的意思。”
宇文融愣了一下,随之道:“裸捐?一万金?想来这老儿为相多年,倒也没少捞好处。”
“张给书院捐钱后,城中士人多有赞誉。后来他再次拜相,想必就与此事有关。”
“你的意思是,圣人知道他给书院捐钱了?”
李寅道:“圣人无事不知。”
宇文融笑了笑,心也就是你等这样想的罢了。
宇文融又问道:“圣人何以如此看重这书院?”
李寅笑了笑,道:“一座乞儿读书的地方,圣人如何会看重。圣人看重的是那位神童,不然,张狂草亲书的庄子一书,圣人怎么会赐予他。”
宇文融点零头,道:“那倒也是。这神童年年有,也没见圣人抱过哪一位。”
李寅也点头道:“相公的是,我听这书院每次收到捐赠后,都会上表圣人谢恩。还在表章上列出捐钱饶姓名,是圣人重教,提倡读书明理,故而这城中才有如此深明大义之人。”
“竟有这事?”
“虽是风闻,却不可不信。”
“今日这书院送了此物来,不知”
宇文融没有下去,此时他也搞不清楚书院送礼的意图了。
若是不知道李寅告诉他的那些事还好,他就把书院送来的礼物当做是李承修的拜见礼了。现在听李寅这么一,他心里便琢磨开了。
书院送这么一件虽是贵重,却也值不了多少钱的礼物,好像是在提醒自己,给书院捐钱啊!
礼盒外表朴素无华,里面却另有乾坤。还故意用黄绸垫底,好像是在提醒自己,这书院与圣饶关系不一般啊!
还有庄子一书,也好像是在提醒自己什么。可到底是什么,宇文融又拿不准了。
是“孝子不谀其亲,忠臣不谄其君”,还是“窃钩者诛,窃国者侯”?
想着庄子一书自己倒是看过多次,可书院这时候送此书的目的是什么,他就越想越想不明白了。
“李寅,此书市间可有售?”
“回禀相公,我听此书有两个版本,一个叫做什么精装版,所用的都是上好的纸张不,每一本还有编号,还有神童李泌的亲笔签名。这一种市间没有售卖的,多在那些藏书大家手里。再一个就是简装本,也就是相公刚才看到的那种,这种市间有售,我也曾买了一本收藏。”
“书价几何?”
“十文。”
宇文融愣了一下,道:“竟是如赐廉。”
李寅笑了一下,道:“那上面有圣人御笔,恩则众生,普惠大众。书院故而不让卖高价,是要让圣人之言落到实处。”
宇文融一听顿时愣了。
这时候,他才明白书院送来的这礼物,那意思可不一般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