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禄山来了。
几十名唐军铁骑,还有几十辆载满珍宝的马车,尾随在那位胖的不像样的胡人将领身后,出现在长安天街上。
估计是整个长安再也找不出这样一个胖子来了。所以,他一出现,就惹得路人纷纷朝他看着。
对这些路人的眼光,那位胖子直接无视。他只是望着前方,任由那匹高大的战马慢慢走着。
这是他第二次来长安。
第一次来时,他是随着幽州节度使张守珪来献俘。那一次,他只是幽州军中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趁着来长安,还顺带着做了一点生意,为那些胡商做翻译兼牙郎,也就是中介。
也就是那一次来长安,他在东市碰到了李泌,并和李泌发生了一点不愉快。这件事他一直记着,他也记得那个长的矮矮的,有着两根小短腿的孩童。
那娃娃是叫李泌。安禄山骑在马上,盯着前方宏伟壮观的皇宫想着。
他还想到了第一次见到玄宗时的样子,那位皇帝对着自己打量了好久,然后不顾那位该死的宰相说的要杀死自己的话,最后说道:“贬为布衣,回幽州戴罪立功。”
自己可是捡了一条命啊!想到自己这已经是第二次死里逃生,安禄山眼望苍天,心说自己到底是有贵人护持的。
既然自己的命这么好,眼前那座宫殿,是不是自己也该做一次主人?
想到这里,安禄山莫名有些激动。
为了见安禄山,玄宗是特意从华清宫回来的。玄宗心里有些得意,他还记得当初张九龄在洛阳时,力争要把安禄山杀掉。还说安禄山“狼子野心,面带逆相”,“犹如胡人石勒,最后必然灭亡晋朝”。
危言耸听罢了,区区一个胡人,怎会对我大唐有什么危害?这张九龄哪里都好,就是有点看不起读书少的胡人。
现在,这安禄山军功卓著,名望更是好的不得了,可见我还是有识别人才的本事的。想当初我让他回幽州戴罪立功,想来是做对了。
这安禄山果然不负我,英勇善战不说,还将幽州一地治理的很好,那些动不动就炸毛的部族也被他收拾的老老实实的。
既然你不负我,我也必然不会负你,这第一任平卢节度使就非你莫属了。
同时,玄宗也想起李林甫那个任用胡人为将,胡人便会拼死效忠的进言。想到这里,玄宗笑了,心说这君臣想到一处去了,从安禄山所作所为来看,这话是对的。
就在玄宗正想着这些事情的时候,一名內侍来报,“平卢节度使,安禄山求见”。
“宣。”
当安禄山如一只皮球一样进到含元殿里后,大殿里的人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就笑了
多年以前,玄宗见过安禄山,虽是惊叹于他的胖,但还不至于像眼前这么胖。
这哪里还是人啊,说他是一只皮球也不过分啊!
安禄山没有笑。对这种笑声他早已习惯了,又不是胖了一天了,哪里还能次次为这笑声生气。
只见他紧走几步,十分利落干脆地来到玄宗面前,噗通一声便跪在了地上,高声喊道:“臣,平卢节度大使、营州都督、平卢军使、兼领奚、契丹、渤海、黑水四府经略使安禄山,拜见皇帝陛下。”
说完,安禄山砰砰砰就是连磕了三个响头。
这一下,大殿里顿时安静了下来。
玄宗不动声色的看了看他,然后把目光转向刚才发出笑声的那些大臣。
随后,玄宗的眼神里就有了轻佻的意思,好像是在对那些大臣们说,你们刚才不是还笑他吗?
可就看他刚才磕的那三个响头,我只见过那些被问罪的大臣才能磕出这样的响声来。你们即使是受了封赏,也磕不出如此有气势的响头。
这安禄山是从心里敬我的。只三个声惊众人的响头,玄宗心里已是对安禄山充满了好感。
玄宗收回目光,一脸和善的对跪在地上的安禄山说道:“爱卿起来说话。”
安禄山抬起头,额头上已是有血迹渗出。他先是谢过玄宗,然后就有些费劲的爬了起来。
这一天早朝时,安禄山对玄宗说了这样一件事。他说,上一年的秋天,营州闹蝗灾,蝗虫遮天蔽日,把禾苗都吃光了。
于是,他焚香祷告,面对苍天说,若是臣心术不正,对圣人不忠,那就让蝗虫把臣的心吃掉。若是臣不负天地神灵,不负圣人宠恩,就让蝗虫赶紧消失吧!
说到这里的时候,玄宗已是面有喜色,问道:“后来呢?”
安禄山摸了摸大肚子,说道:“回禀陛下,后来,奇迹发生了。就在臣刚刚说完时,就有一群大鸟从长安方向飞来,顷刻间就将蝗虫吃的一干二净。”
“嗯?长安方向?”
“正是。陛下,臣一见如此,知道是圣人在帮助臣,心中便是感激不已,欣喜万分。此等稀世祥瑞,还有圣人神迹,当宣付史官,载入史册。”
玄宗大喜。虽然知道这件事有些浮夸,可他需要这样的祥瑞,也需要这位胡人对自己感恩戴德。于是,他真的宣召史官,将此事写进了史册中。
接着,他对安禄山“宠待甚厚,谒见无时”,还加封他为骠骑大将军。
骠骑大将军,武职从一品。再往上,就是正一品的天策上将。大唐只有一位天策上将,就是那位李二。
李泌得知此事后,心说玄宗到底是还记得这天策上将不能封给别人,要是能封,说不定就封安禄山为天策上将了。
三个声震大殿的响头,再加上明显是有人策划过的一个故事,就把玄宗哄得将此事记入史册了。李泌听李适之说完这事后,也是一副无语的样子。
“小先生,还有一件事”李适之一副想说又不敢说的样子。
“圣人带着他去泡温泉了?”
“那倒没有。不过,他问起过你。”
李泌一愣,随后问道:“他问起过我?”
李适之点点头,说道:“他问你在哪里,此时正在做什么。”
李泌有点慌,问道:“你怎么回答他的。”
李适之却摇摇头,说道:“他问的不是我,而是李相。”
李泌瞪了他一眼,说道:“李相李相,圣人不喜欢你了,这李相的称呼也被李林甫独霸了吗?你也姓李,也是大唐堂堂正正的李相。”
李适之苦笑着说道:“小先生,我太难了。”
“算了,李林甫是怎么说的?”
“李左相说,李泌已是圣人亲封的大唐小先生。虽是无品,但满朝文武皆待他如县伯。”
李泌又问道:“那安禄山听了怎么说?”
李适之正了正身子,有些疑惑地说道:“怪就怪在这里。安禄山听了左相的话后,竟然哈哈大笑起来。然后说,当初我看这个娃娃面带异相,就知道他必然不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