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中多有烧炭的人。他们把砍来的木头放入窑中,然后起火烧窑。在那些木头变成木炭的过程中,会产生一种在他们眼里没有用处的副产品,那就是被他们称为“木精”的东西。
这东西如水一样,闻起来有一股浓重的酒味,却从来没有人敢把它当做酒来喝。
烧炭的人知道这些闻着像酒一样的东西,是摆在烧窑里的那些木头,在大火的熏烤下,慢慢从木头里面渗出来的。于是,他们就把这种“水”称作“木精”。
现在,原本无用的“木精”现在值钱了。这些常年在山中烧炭的烧炭翁们,都在烧炭的同时,小心地把那些木精收集起来,等着那些读书人来收购。
去山中收购木精的是青上学宫的人。他们奉了李泌的命令,大量收购这种被他们称作“木精”,但被李泌叫做“甲醇”的东西。
甲醇,还有一个名字叫做“工业酒精”,就是无良商人做假酒的主要原料。
李泌知道,假酒喝多了可以致人瞎眼,损坏肝脏。这是一个慢性中毒的过程,可以让人丝毫也不察觉。
当然,李泌让汝阳王李琎改进书院酒,肯定不是让汝阳王这位贪酒之人,在制酒的过程中慢慢变成瞎子。
李泌是真的想让他把书院酒制成名酒。这样,李泌才能在酒里搞事情。
至于是什么事情,以后再说。反正这花了很少一点钱就能买到的木精,最后必然会派上用处。
就在李泌忙着造酒的时候,远在剑南道的一名屯田官却正在挨鞭子。剑南节度府长史打他的理由是,此人欺瞒上官,有冒功的嫌疑。
这名屯田官被绑在一颗大树上,几名士卒围着他,其中一人正用马鞭狠狠地抽着他。
“啪、啪、啪”
马鞭抽在皮肉上,那可是声声清脆、道道血痕啊!
即使是这样,那名屯田官自始也没有喊叫一声。
那名长史有些纳闷,心说这人可挺抗揍的,一般人挨了几鞭子后都是连声讨饶。
这人行,不仅不讨饶,还盯着这边看,有种!
既然有种,那就多打几鞭子吧。
这时,一名小吏模样的人匆匆跑了过来,给那长史行过礼后,然后将手中的账册呈到他面前,说道:“禀报长史,属下细细查过了,杨屯官所言不差,今年各色谷米,还有苜蓿等马料,都比往年多收了三成。”
那长史听了这话后,翻了翻眼皮,也不接那本账册,只是阴沉沉的说道:“账上虽是这么记的,仓里你看过吗?”
那名小吏一听,顿时明白今日长史是想打那人了。
小吏转头看了看挨打那人,心说杨兄啊,不是兄弟我不帮忙,实在是这长史看你不顺眼,找个由头打你。
看着那人一声不吭的挨打,小吏心中不忍,就回头对长史说道:“各处仓房看一遍,总也要十几天的工夫,这”
长史没有说话,只是朝那边看着。直到看到那边打人的士卒累了,又换了一人,这才慢悠悠的说道:“今日且饶了他,等查过仓房后,再和他计较。”
小吏一听,赶紧朝那边跑去,一边跑还一边喊着,“不要打了,不要打了”
街边一处酒肆里,身上缠满了布条,又披了一件衣衫遮盖的那名屯田官,正和那名小吏喝酒。
这小吏也是服了,一般人被打成这样,怎么也要趴在睡榻上养几日。这位倒好,刚刚挨了打就跑到这里喝酒来了。
喝过一杯酒后,小吏有些担心的说道:“杨兄,今日这长史就是在找茬打你,你”
“不说这事了。想当年,某家也是打人的人,只是,到了这军中唉,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那人放下酒杯,有些落寞的说道。
小吏又说道:“杨兄,这样下去可不是个事啊!今年风调雨顺,杨兄你又上心,这田地里就多收了许多谷米。上官来考功,你也为优等,这没升官奖赏也就罢了,平白还挨了一顿打,这到哪里去说理去。”
这位被叫做杨兄的人冷笑了一声,说道:“说理?这世道谁有权有势,谁就有理。若是没权没势,被人打死了也就是那么回事。”
小吏一脸担忧的神色,看着那人脸上的伤痕,心说这就是你挨打时一声不吭的理由吗?
这位被小吏叫做杨兄的人,叫做杨钊,蒲州永乐人,此时在剑南军中做屯田官。
这人身世成谜,公开的说法是,他是武后最为宠爱的面首张易之的外甥。
不过,更多的人却说,他不是张易之的外甥,而是张易之的儿子。
武后、张易之,这两个人放在一块说,不管说什么,都是人们喜闻乐道的事。
所以,杨钊到底是外甥还是亲儿子这件事,就被人们传的有鼻子有眼的。
结果,这件事越穿越传神,到了最后,竟然成了一件任谁听了也是宁愿信其有不肯信其无的事情。
传说,武后为了独霸张易之,轻易不肯让张易之出宫。张易之的母亲怕自家绝后,就谎称病了,让张易之回家。
武后虽是霸道,可也不能不让张易之尽孝。于是,她就放张易之出宫。可武后担心张易之回家后吃“野食”,就让张易之回家后,晚上独自住在一处阁楼上,还把上楼的梯子撤去了。
张易之的母亲张老太太不干了,心说这样下去自家不就真的绝后了吗?一急之下,张老太太就悄悄让人搭起一架梯子,让自家一名长得不错的婢女爬进了阁楼
后来,张易之就有了一名叫做杨钊的外甥。
不过,从这杨钊的长相,还有他吃喝嫖赌、正事不干的禀性来看,好像那个传说还真的是真的。
在家乡名声太臭,已经混不下去的杨钊,只好到剑南道投军,做了一名屯田士卒。
做了士卒后,杨钊算是明白了一件事,那就是自己再不努力,最后说不定就老死在这一亩三分地上了。
后来,这杨钊就跟变了一个人似得,做事认真,地也种的好,没几年,他就当上了管理屯田的小官。
今年,按照唐军的规定,他累功已是可以升迁。可不知为什么,那名张长史就像是专门跟他过不去一样,不但让人打了他,还把他应该累功迁转的奏报压了下来。
“杨兄,不如借些钱给张长史送去。这样,说不定你就可以升官离开这里了。”小吏低声说道。
杨钊将杯中的残酒一饮而尽,斜着眼说道:“借钱?上次借的还没还呢,此时哪里还有人肯借给我?”
话音刚落,就见邻桌一人起身走了过来,拱手对他说道:“敢问这位上官,可是尊姓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