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挺之,时任中书侍郎一职。因为文采斐然,很受张九龄看好。可这人有个毛病,恃才傲物。
玄宗宣他来,是命他亲自写一道诏令,就是处罚贪污犯王元琰的诏令。
玄宗那意思是,这道诏令要写的狠一些,不但要把王元琰打入万劫不复的地步,还要警示众人,不要步王元琰的后尘。
中书省本来没有起草谕令之责。玄宗让侍郎一职的严挺之亲自做这事,就说明玄宗相信严庭之的文采,也说明了他对王元琰一案的重视。
可严挺之接到口谕后却犯了难。从玄宗那里出来后,他没有回中书省办公的地方,而是出了皇城,径直回家了。
他回到家后,思来想去的矛盾了许久,最后就拿定主意,不再去找张九龄了。他今日去找张九龄,就是为了王元琰一案。
他原想着让张九龄出面,给王元琰说说情,可没等他开口,玄宗宣他的口谕就到了。而圣人的态度很坚决,定要严惩王元琰。严挺之就觉得自己再找张九龄出面,就是让他为难了。
于是,严挺之决定自己来做这件事。想着圣人不是立即就要这诏令,严挺之觉得自己还有从中周旋的余地。
想罢,严挺之让随从备马,说是要要出去一趟。
就在严挺之游走在各处里坊,出入于那些大臣家里的时候,他万万没有想到,自打他离开皇城,就有一人跟在他后面。
这人先是随着严挺之到了他家对面。后来,严挺之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还把严挺之出入的那些大臣家都记住了。
天色晚了些以后,他看到严挺之往自家方向去了,就笑了笑,向另一个方向走了。
李林甫府门前,那人敲了敲门,门开后,那人便走了进去
又过了一日,玄宗没有收到严挺之起草的诏令,正待派人去催,却收到了一名御史呈送的密奏。
密奏上说,严挺之这两日甚忙,游走于大理寺、御史台、刑部的几位官员家里,为犯事的那位刺史王元琰减轻罪责。
随着密奏呈上来的,还有几名审理王元琰一案的官员,联名举报严庭之的奏表。
这一下,玄宗真的恼了,心说我前脚让你起草诏令,你后脚就做这给犯官脱罪的事情,想是活的不耐烦了。
正待命人将严挺之抓来,玄宗突然想起这严挺之是张九龄举荐的,害怕张九龄也牵扯到里面去,玄宗就命人先不要惊动严挺之,而是先把三位宰相召来。
三位宰相一进到兴庆殿里,就看到玄宗面无表情的盯着他们说道:“严挺之为了一个女人,上蹿下跳的给罪犯王元琰开脱罪名。如此徇私枉法,你等说怎么办?”
三位宰相听到玄宗这些话后,反应各不相同,李林甫默不作声,裴耀卿愣了,最为吃惊的是张九龄。
严挺之是他举荐的,还是他的好友,张九龄觉得他不会做这样的事情。或者说,即使做也会告诉自己一声。
玄宗说的那个女人,张九龄等人都知道,她是严挺之的前妻,王元琰的现任妻子。
此时,张九龄若是聪明,就说此事他不知道就行。可张九龄就是张九龄,这种一推三六九的事情他根本就不屑于做。
就在另外两位宰相缄默不言的时候,张九龄朝前一步,手举笏板说道:“据臣所知,严挺之早已经和那个女人离异,想来已无牵扯,故而,严挺之不会为她徇私枉法。”
一听这话,玄宗盯着他的眼神就变了,从最初的严厉,慢慢变成了冷漠。玄宗容忍张九龄,就是看在他一心为公,从不徇私上。
可今日张九龄让他彻底失望了。御史呈来的证据上写的明明白白,严挺之的前妻与严挺之这两日竟是见了三次,在哪里见的,谁去找的谁都写的清清楚楚。
这种证据根本就不用去核实,玄宗也知道是真的。玄宗盯着张九龄看了好一会儿,最后冷冷地说道:“虽离,乃复有私。”
说着,玄宗将御史送来的奏表丢在张九龄面前。
第二天朝会上,朝廷颁布诏书,王元琰贪赃枉法,罪证确凿,免官流放岭南。严挺之徇私枉法,为罪犯开脱罪责,妨碍三司办案,贬为洺州刺史。
让人更是惊讶的是,这道诏书上还写道:张九龄徇私包庇下属,且有结党嫌疑,免去中书令一职,罢为尚书右丞。
最让人掉下巴的是,诏书中说裴耀卿与张九龄交情深厚,也有结党嫌疑,免去侍中一职,罢为尚书左丞。
就在大家以为这就完事的时候,宣读诏书的那名内侍又大声读道:“原礼部尚书李林甫,擢升中书令一职,兼集贤殿大学士。牛仙客就任工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位列宰相”
这道涉及六名官员命运前途的诏书宣读完毕后,众位大臣俱是心惊不已。
当年张九龄不同意李林甫做宰相这件事,很多大臣都知道。后来,李林甫不但做了宰相,现在还取代张九龄做了首辅。
你张九龄说牛仙客是边陲小吏出身,无做尚书的资格。现在,他不但是尚书,还是宰相。而你自己直言进谏,现在
众大臣暗暗叹息,都在心里想着以后还是保住官位要紧,不可再做直言进谏一事。
而张九龄和裴耀卿遭此一击后,震惊之余,都是想起来李泌曾说过的那话,“圣人很是任性,进谏一事,切切不可不留余地,让他三分,更是好做事”
两人想了想,这一阵子做事确实逼圣人太紧,几乎到了不达目的不休的地步。这次皇帝直接任性了一把,直接下诏令免去他们的宰相一职。
这两人同时还想到,这皇帝就是皇帝,“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皇帝终归还是皇帝,还是李泌小友说的对,“皇帝翻脸比翻书还快”。
不过,两人想的更多的是,严庭之,你何以糊涂到如此地步?
自家做徇私枉法之事也就罢了,还被人把行踪摸得清清楚楚的,就连你和那些大臣说的什么话,也被人详细记录,都呈给了圣人。
唉,不是对手太狡猾,实在是你行事不密,身不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