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呐呐地缓缓往上瞧,都是一群不甚眼熟的侍卫,浑身杀气,面色凌然,个个手中兵器都直指她二人命门。
“你们是谁?”鸣珂也收了方才嬉笑,警惕地问道。
问声刚落,不远处的殿中便有人施施然踏出,拊掌而笑,冲她鞠了一躬,“欢迎公主回宫!”
那人抬起头来,方才看清他的面目,颧骨突出,眼角狭长,虽是在笑,眸里却阴鸷狠毒。
“皇叔?”鸣珂愕然轻唤,心里隐隐生出了一丝不妙,“皇叔,你不是在……”
“在房陵吗?”那人倏的打断。
鸣珂哑然,只愣愣地看着东皇乘出神。
房陵是妖族流放之地,犹如人界洛山,毫无灵力,而且关押着妖族的凶兽。
她的这个皇叔东皇乘三年前,就因为犯上之罪被罚至房陵。
瞧着这周遭架势,鸣珂心里也想明白了十之八九。
她的皇叔篡权了,篡了她爹的权。
东皇乘讥笑一声,“你爹故意放你离开妖族,却没想到你自己跑回来了。”
鸣珂睁大了眸子,还是有些不可置信,她想着难怪这次她逃出妖界,这么轻松,原来是妖皇早已预见,有意放她离开,护她一时无忧。
她眸子一下子失了光芒,迟迟问道,“我爹……”
“你爹将我流放至房陵,便要知晓如今后果!”
叶双沉也明白了几分,妖皇现下怕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眼前的鸣珂眼神呆滞,瘫倒在地,到底还是不可置信。
怎么会!
是啊,怎么会,明明走时还是好好的,有妖皇溺爱,有忠心侍卫,是妖界最小的,却也是最受宠的小公主,哪怕她刁蛮任性,没有实力,却也过得平静徽和。
这一朝变故,叶双沉也能体会出一些来,也难怪前世鸣珂入魔。
绝望到了极顶,方才入魔。
她虚扶住摊倒在地的鸣珂,心里大抵是觉得她有些可怜的。
那么纯良的一个人,偏生横祸,前世的她也不知道经历了多少,才从一位什么都不会的半吊子公主摇身一变,成为了那人人都不敢靠近的魔尊。
“公主果真是……带回了一个修真界人修?”东皇乘这才将视线放到了叶双沉身上,眼底思索,也不知在打些什么主意。
果真?
叶双沉的身子也崩得直直的,冷峻地看着东皇乘,这话却似有人提前与他知会……
她拧紧眉头,看着东皇乘不怀好意的眼神,暗自手中结阵,时刻准备出招。
东皇乘一瞥便看见她手中阵印,讥笑一声,忽的眼神一厉,朝围住她们的侍卫吩咐道,“抓活口!”
话音一落,叶双沉便将手中阵法丢出,击飞鸣珂周遭威胁的侍卫,一把拂开身前长枪,翻身出了圈。
东皇乘始料未及,微微讶然,许是没想到那阵法竟然那般厉害。
略一思索,也是明白了过来,看着叶双沉更是垂涎。
果真是内有河图,凌空画阵!
没料到万年不曾出世的天下灵宝之一河图,竟然会在这低阶修士身上。
那方她不过出了包围圈,就有侍卫紧随其后追来,她劈出一道掌风,又击飞两人,双手结阵,就要应对直冲她而来银枪。
一转眼视线便落在了一直呆愣的鸣珂那方,她的身后有人持枪而去。
叶双沉微微一惊,转手便将手中阵法丢了过去。
护住了鸣珂,自己却受了一枪!
银枪入骨,持枪的侍卫手中用力一旋,便能清晰得听到体内骨碎的声音。
她一拳将侍卫送远,枪一离体,刮肉离骨,甚是生疼。
她微俯着身子,捂住伤口,眼里一狠,用了十足的力气,将周遭侍卫远送。
哐当一阵,是兵器落地的声音。
拾眸看向还未回神的姑娘,还未细看,河图忽的一惊,在识海中站起身来,“这丫头是要入魔了!”
她定睛看去,果然瞧见了鸣珂周身萦绕淡淡黑烟,俨然是入魔之兆!
“鸣珂!”叶双沉扬声高喊,也不顾伤口扯得生疼,甚至下意识地加了几分灵力。
她一顿,体内怪异,自己也感觉到了,再次暗自运起灵力,果然如今体内的灵力在慢慢消散!
她的视线遥遥落在地上带血的枪上,枪头被阳光一照,折射出一道银光。
只消一刻,她便明白了过来——
那枪头有毒,消散灵力的毒!
东皇乘嗤笑,“这可是妖族的血蛇的血,可化体内灵力,毁损经脉,不止是妖族,就是你们修士也是十分惧怕的东西。”
话音还未落下,她周遭的侍卫继续冲来。
叶双沉抿紧了唇,就要继续蓄起剩余的灵力,东皇乘磔磔怪笑,“你若再用一次灵力,只会加速灵力消散,筋脉断绝。”
她蹙紧了眉头,将一抹神识放入五色石中催动五行破灭阵,一时间红光大作,最靠近她的侍卫,都是径直痛呼,倒了下去,化作了原形,没了生机。
东皇乘一眯眼,这修真界修士身上竟然不止河图这一秘宝!
挥手吩咐站在他身后的侍卫去应战。
愈发多的侍卫将她死死围住,也不敢上前,只是执枪试探。
她站在中间对峙,四处戒备,体内灵力已经散了九成,她在掂量自己是否还有胜的几率。
显然是几率不大。
那跪坐的鸣珂忽的一声撕心裂肺地尖叫,周身萦绕的黑气更加肆意了。
只差一点便要入魔了!
她再顾不得太多,只能侥幸试试最后一招。
河图一惊,明白了她的用意,眼间担忧,“你……”
只出了一个字,便已经来不及了。
只见叶双沉素手将发上云虚标拔下,幽闭着眸子,将全部神识汇于云虚标尖,凌空画阵,速度极快,旁人都看不清手中动作,尽是虚影。
刻画出的阵俨然就是六品五行破灭阵!
最后一笔落下,她右手握云虚标,左手抵住右手,双手用力将阵法往上一推,阵法空前放大,再落下之际,四周侍卫俱是倒地受伤。
东皇乘遮住烈烈阵意,放下手间,一双鹰眸盯着那几个翻身来到了鸣珂身边的叶双沉,神识画阵!
他紧紧一个纵身,落在她二人前头。
叶双沉此时也顾不得东皇乘有何作为,急急运阵杀了鸣珂身边侍卫,半跪在鸣珂身边,剧烈摇晃着,“鸣珂,你给我醒醒!”
鸣珂此时早就已经魔怔,哪里还能听到她的声音。
东皇乘缓步而来,至她二人两步远停下,睥睨着她,“你若将至宝留下,兴许今日还能放你们一条生路。”
叶双沉怫然喝道,“休想!”
她又复画起五行破灭阵,东皇乘一躲便躲了过去,他扭头一看,原来这阵竟然只是普通阵法,她的用意是紧随其后的困灵阵!
好一个声东击西!
叶双沉乘机一把扯过濒临入魔的鸣珂,又复跳下崖去。
叶双沉一路往下,体内灵力已经消散了干净,经脉也开始慢慢断开。
她忍着痛意,脸上早无血色,眼睛半敛着,就要昏睡过去。
朦胧间,她似乎又瞧见五色光芒萦绕周身,再后来便没了知觉……
东皇乘好不容易破了困灵阵,几步走到崖边,看着深不见底的妖族禁地思忖。
身后有侍卫来问,“可要下去捉拿?”
只是他还未等的东皇乘说话,便被一人一掌击飞,重重摔在地上,吐出一口血,化作了原型。
在场侍卫皆是一惊,举枪对着忽然出现的人物。
那人发出轻轻嗤笑,似乎根本没发现自己成了众矢之的,在这般境遇反而淡然处之,兀自开口,“太笨的妖,想来妖皇也是不太需要的,本尊便作主替你解决了。”
东皇乘看清来人,伸手挥了挥,示意侍卫收起长枪,眸中狠厉,“这便是域主杀我一人的理由?”
那人眉眼微敛,眸里淡漠,负手而立,“我不是妖族的人,都知悉妖族的规矩,去了禁地,有死无生,何必多此一举再下去捉拿,损兵折将,得不偿失……”
东皇乘嘴角冷笑,眼里不屑,话却是恭维,“域主果然聪明,此番也是得了域主谋划提点,我才能这般顺利夺得妖皇之位。”
那人扭头走了一步,施施然道,“只是合作,我也要取得我想要的东西……”
东皇乘瞧着负手而立的人物,眸低深意不浅,翻手间,便化出一个青色玉珠,递给了那人,“域主帮我大忙,我自然也得拿出我的诚意……”
那人长袖一挥,将青玉收入囊中。
东皇乘轻叹一口气,面露遗憾,“这青玉原是妖族圣物,我看也没什么用处,换了也好……只可惜没有得到刚刚那修士身上宝物。”
若是得到,会是最适合的新圣物。
那人冷哼一声,语气中实为嫌弃东皇乘,“她身上的宝物可不是你能轻易肖想的,你还是做好自己的妖皇吧!”
看着那人衣袂纷飞,远远而去,东皇乘咬牙切齿,怒目横眉,颇为不喜。
他冷然挥挥手,召来一位近侍,吩咐道,“通知下去,就说……妖皇和公主勾结外界修士,已经……伏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