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语里惊诧里透着关怀,但不知怎么回事落在商陆耳中便成了“你竟然还有修为”。
但她原以为他第一句话会说“你竟然还能下得了太白山”,抑或是更贴切一点的“你竟然还没有死”。
商陆微微一颤,眼角余光落在了他身后的禾宁身上,显然禾宁也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失声道,“从容……”
商陆这才对上从容的眼睛,淡淡一笑,眼里的意思明显,阁下未婚妻在旁,还望注意。
从容却也不知道吃错了什么药,根本不退分毫,只是凝视着她。
秀眉轻拢,轻轻挣了一下,她以为她是挣不开了,可是却出乎意料的容易。
就那样轻松的挣开了。
商陆对着他撇撇嘴,探出身子对禾宁道,“我叫商陆,如今算是交了个朋友,他日你们二人举行双修大典之时,一定要叫上我!”
她好去隔应隔应。
那禾宁姑娘听闻这话忽的脸色绯红,羞恼地低下了头。
商陆一笑,再次对着从容比出了当初归元寺中的阵印,以示警告,白了一眼,转身继续走,许是觉得不太过瘾,又加了一声冷哼。
惹得另一位当事人僵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久久没有回神。
这一次重逢之后,她再一次遇见从容时,是在她搭救一位小孩之时。
小孩浑身邋遢,活像个小乞丐。
直看到有人给他的破碗里放了一块灵石……
“……”
脸有点疼。
他就是个小乞丐!
虽是个小乞丐,蓬头垢面下的那一双眼睛却亮得动人,收了灵石便往小巷子里跑。
早就人觊觎上了他,他方一走,便有人相互使了眼色,追他而去。
等她蹙眉追去的时候,那队人已经开始拳打脚踢,她从缝隙中看见了蜷缩着的小乞丐眼睛,瞬间没了方才光芒。
商陆眉头蹙得更紧,出声喝道,“住手!”
这行都是金丹修士,也不知那人如何招来他们觊觎,但好在他们仗着小乞丐没有修为,只用了凡人之力拳打脚踢,那小乞丐才能活到如今。
她一出口,瞬间拉开局势。
商陆早没有那身修为和灵力,对上一行金丹,还真有些力不从心。
眼看着金丹修士掷物而来,叶双沉以为这一招她会凶多吉少,却没想到噌的一声兵器摩擦声,有一人挡在了她身前。
商陆瞳孔猛地一缩,是从容。
他手中持的剑雷电缠绕,像极了当初绕在她丹田里的雷电桎梏。
商陆一蹙眉,立刻转身就走。
可从容似乎早就警觉,随后追来,一把钳制住她的手腕,二人便当着众人的面拉扯起来。
那行金丹修士也看出了一丝什么,纷纷举着武器冲来。
商陆的眸子看向那行想要偷袭的人,伸手便是一推,只望能在他身上捅出几个窟窿来才解气。
从容余光一扫众人,挥剑与众人对上。
不同于其它越阶战斗,往往金丹到元婴会是一个分水岭,是以一身元婴修为的从容一来,便把那些修士吓得胆颤。
他修得也是剑道,最为霸道。
商陆瞧准时机,趁着从容对敌,立刻转身就走,走时还不忘带上那个邋遢小乞丐。
可是从容解决的比她意料地快上了很多。
他翻身落在了它面前,拦住了她的去路。
商陆直直停下,秀眉一拢,推开了小乞丐,双手结阵,也不管有没有护好自己,都是往从容身上砸去。
从容抬手一拂便轻易破去。
她看着从容手中的破阵戒,险些吐出一口血来,直有回去想狠揍一顿当初的自己。
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种蠢事,也能是她能做出来的事。
从容与她可不止是仅有修为上的压制这么简单,商陆一路下山所受之伤,可是丝毫不轻。
她一定不敌从容。
这是叶双沉的断言,但她没想到商陆的身体竟然破败到那般地步,几场对峙下来,竟虚弱地站不起身来。
叶双沉没看明白,商陆却清晰地感觉到了,魔果方才吸了她的元气!
是她动了恶念!
眼看着对面那人匆匆往她的方向而来,好歹是接住了商陆。
商陆将魔果藏于从容看不见的身下,转眸看向不远处的小乞丐。
她意识愈发昏迷,甚至已经看不清抱住她的从容脸色,只伸手用力抠入他的皮肤,“我到底……是哪里得罪了你!”
抱住她的人微微一震。
之后,她便再没有了知觉。
叶双沉是看着从容一路小心将她带走安置,日日汤药伺候,身体恢复地倒快,不过几天便醒来了。
商陆醒来之时,已经是安然躺在一席床上,举目望去,只是一间很是普通的小屋。
是时有人推门进来。
方一进来,屋子里便溢满了浓烈药香,惹得商陆不自住地颦眉。
进门的从容视线与她相交片刻,方才缓缓踏进门来。
一言不发,只端着汤药要来喂她。
商陆横眉冷对,也不张口,暗自思索着从容做法用意。
从容似乎早就想好了法子治她。
“你若喝一口,我便予你问一个问题。”
商陆一愣。
伸头喝了一口喂来的汤药,开口问道,“当初我体内灵力数月未恢复,可有你的缘故?”
从容握碗的手一抖,迟迟回了一句,“是。”
商陆气得血气直往头顶上涌,从容继续道,“但我并不知道你的修为会因此而跌!”
她看着从容又递来的汤药,伸头继续喝了一口,问道,“你既然已经得到了舍利子,为何又来拦我?”
从容答,“心里不大舒服。”
是她活着让他不大舒服?
想着从容用她的破阵戒将她后路断掉,便不由咬碎一口银牙,恨恨道,“破阵所用的戒指,便还给我吧!”
从容沉默不语。
商陆卒。
“怎么才会放我走?”
从容淡然回道,“等我高兴了。”
商陆顿时息了话头,沉默了喝完了所有汤药,再没有多言。
从容将药碗端走,方才踏出门,便生生顿住,转头看向屋子里,不知在思索着什么。
其实商陆不知明白从容抓她的真正目的是什么,而如今她尚在他手中,若想离开恐怕还得仰仗着他“高兴”。
商陆不得不忍气吞声,就这样,他二人相处模式将渐渐缓和了起来。
令她始料未及的是,没过几天,从容便将那破阵戒还给了她。
商陆微微蹙眉,可是他却一言不发,还了东西,便匆匆走出了她的屋子。
她以为收回了自己的东西,原是应该高兴的,可却十分怅然。
商陆这一次,足足卧了有数月的床,才能勉强下床,日子过的平静,如果不是有一人到访,她竟真的忘了她是被从容囚禁在这里的。
她看着禾宁笑着挽着从容的手,扭头道,“师兄为何还不回青山门?”
他二人这般模样,看在旁人眼里那便是男才女貌,伉俪情深。
商陆面无表情,走了半步,又退了回来,心道自己倒忘了,从容还有一位未婚妻……
没见得那方从容在她退了半步之后,眉头紧蹙。
她忽然觉得自己在这偷听人家对话甚是无聊,迈出了院子。
只是才迈了半步,就被拦下,她一抬头便撞进从容漂亮的眸子里,只听见他淡淡地问,“你去哪里!”
这是半步都不让离开的意思?
她撇撇嘴又收回了已经踏出门的一脚,白了从容一眼。
禾宁显然是对她有些印象,疑惑道,“道友怎么在这里?”
商陆一笑,实在不好意思说自己是被囚禁了,只好简单说了几个字,“有伤,被救。”
禾宁眼睛一亮,凑近道,“道友是什么伤,也许我有办法,我可是炼药师!”
商陆讪笑几声,道了一句“已经好了大半”,便回了屋子。
禾宁并没有逗留多久。
她不知从容是怎么同她说的,那个姑娘走之后便再也没有回来过。
从容也从来不与她谈论禾宁,是以她走后,竟让她差点生出了一丝禾宁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的幻觉。
这样的幻觉也不知道有多少,就比如最近几日,她看着从容的面色十分苍白,不是以往的白皙,是惨白,看他那模样,跟当初受伤的她有的一比。
但他与她日日相见,从未踏出过门,更别说与人比试,这苍白来得太过没理由,一度让她以为只是想多了。
直到得到验证的那日,她才算明白了一些。
那日她路过从容屋子,尚在门外便听见了里头的怒吼声,“竖子竟忘恩负义,毁师灭宗!”
只一句说得没头没尾,这才引得她继续听了下去。
可是从容似乎早发现了窗外的她,用神识屏蔽了他们谈话。
这之后依旧如往常一般与她静坐,不说一言。
但那日的话到底是给她留下了一些疑虑的种子。
数日之后,他忽的不知道去了何处,再从门外回来时,虽是早换了一身衣服,她还是依稀嗅到了一丝血腥。
他,应是受伤了。
那日他淡淡说,“在这里也困得太久了,不如出去看看?”
商陆没有拒绝。
依旧是回到当初相遇的镇子,一入镇便看见守在镇门前的小乞丐,她一蹙眉,还不等说话,从容低头来问,“想吃什么?”
“糕点。”
瞧着从容离开,她方才匆匆赶去小乞丐身边,“你……”
她才说了一句话,便被小乞丐伸出来的手止住。
他笑得一脸灿烂,漆黑的手小心翼翼地捧着那颗魔果,递给她。
商陆取过魔果,甚是感激地看了一眼小乞丐。
“那青山门是怎么回事?”
忽然青山门这三个字眼不偏不倚地落到了商陆耳中,她转头看去,便看见不远处有两位匆匆进城的人高声谈论着。
身边同行人叹了口气,“谁又知道呢,最得意的弟子不仅夺了那禾宁保命的舍利子,甚至竟然叛离宗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