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双沉再睁开眼睛,便出现在了小镇里,看着甚为熟悉的场景,心底凉了一片。
又回到了商陆与从容初见的时候?
正当她拧紧了眉头,思索着自己可是什么时候踏进了幻境循环大阵时,前头有人缓步而来。
她抬起眸子,那位紫衣修士便不偏不倚的落进了她的眼里。
箫遥?
“你怎么在这里?”叶双沉问是疑问,可语气里都透着一丝喜意。
看到了箫遥,便说明并没有什么幻境循环阵。
箫遥看着她额前的血印失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只在她对面站立,没有说话。
叶双沉可没在乎他在想些什么,喜滋滋地问道,“你可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句容茅山。”
茅山?
传闻中的涂州句容茅山,是上古有名的仙门之一,尤善阵符,同东林门十分相似,但茅山的实力威望却不知要比东林门强上多少倍。
如今茅山旧址早已无存,后人亦少有茅山书院的记载,近世茅山之名几乎销声匿迹。
她如今是到了传说中的茅山?
也不大对。
她一扫四周,分明就是集市模样,哪里像个宗门的样子。
是以她又扭头问道,“你怎么到了这里?”
箫遥淡淡的暼了一眼她,没有直接问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你刚刚在幻境里。”
这话说的十分奇怪,并非疑问句,难道……
叶双沉眉头一跳,心底隐隐有了些猜测。
她迟疑地问道,“你……也在?”
箫遥微微点了点头,“从容。”
从容!
他是在从容的视角!
她啧啧了两声,调侃道,“你应该与他学学温润如玉。”
箫遥:“……”
他再没理会叶双沉,径直拐进一个有着青苔小阶的巷子,进前还默默看了一眼她。
她纳闷走过去,便瞧见箫遥几步间没了踪影。
瞪大了眸子,这是怎么回事?
试探地往那边而去,也不过几步间,眼前的景象便换了一处。
举目望去,这里四周都是画壁,俱是些流云星辰仙人,画的倒是栩栩如生,如临此境,活像个阵法盛世。
此时也没有见到箫遥的影子,她左右走动,一眼便瞧见了画壁上的一人。
那人白衫飘飘,仿若要乘风而去,肌肤胜雪,双目犹似一泓清水,顾盼之际,自有一番清雅高华的气质,让人为之所摄、自惭形秽、不敢亵渎。
与画壁中的其它人只持一阵或一符不同,她一手执阵一手执符,最为显眼的是背负两书,一名河图,一名洛书。
这人她是认识的。
她心念微动,眼眸微垂,忽听得有人轻轻唤她,“参差?”
叶双沉不解地询声看去,不知何时身边出现了个钟灵毓秀的小姑娘,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见她呆呆地也不回她,问道,“参差,你怎么了?可是饿得迷障了?”
叶双沉一脸迷茫,“你是在……叫我?”
小姑娘翻了个白眼,“不是叫你还是谁,你真是越来越呆了,下次可不能再得罪参数师兄,再被罚来这崇本祠了。”
叶双沉低头打量起自己,她不知如何穿着与那小姑娘一样的法衣,就连腿脚手都短上了几分,活像个小孩子模样。
难道……她又入了幻境?
这小姑娘一面递给她一个白面馒头,一面絮叨,叶双沉倒是听明白了几分。
她如今这个身体的主人是句容茅山弟子,名叫参差,在别人眼里是个愚钝的丫头,因着这性格,虽没得多少人喜欢,倒也没得多少人厌烦。
与她说话的小姑娘名叫参苓,是与原身一同进入茅山,现今已经是练气六层,可原身天生呆笨,如今竟然还未辟谷,比上参苓不知道差上了多少。
好在原身没心没肺,丝毫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也是她的性格,得罪了师兄参数还不自知,真真是愚钝第一人。
“参差,我先回去了,我可是偷偷来的,被发现了免不了我们一起受责罚。”参苓看着她出神,轻叹了口气,告了辞。
叶双沉点头,看着她猫着身子出去了。
现下只她一人在这崇本祠独坐了,瞧着这四周画壁,她竟然发现先前的商陆画像的位置,竟然空了,丝毫痕迹也没有。
微微蹙眉,这是怎么回事?
叶双沉一连在崇本祠呆了有半个月,才得以出来,这一出来,她可不得绕着茅山走上一遭。
这可是传说中的茅山,后山连记载都没有的宗门,如今可是大开眼界了。
她一路瞧着,竟没发现前头有人停下了脚步,看着她。
女子身穿白色法衣,身后跟着的是一位荣姿翩翩的少年,也是驻足看着她。
“参差。”
叶双沉忽的转头,对上那位唤她名字的女修,生生顿住了。
商陆!
她身着一袭白衣,到显得十分温婉好看,忽的想起当初她与从容初见,还曾吐槽过白衣……
叶双沉微微失神,商陆到底是没有放下的。
得亏原主本就呆愣,是以她半响失神没应,商陆才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只见她微微一笑,朝她招手。
甚是温柔。
这一念头一到叶双沉的脑海,不由失笑,她是死都想不到,她也会觉得当初那个归元寺下睡觉,动不动喊打喊杀,总谋划着为自己出口气的姑娘也可以这么温柔待人。
她走到她身边,个头也只到了商陆腰间,商陆弯腰对着她笑,“对师傅说,不好好学习阵符,怎么在这里,可是又在偷懒了?”
师傅?!
叶双沉瞪大了眸子,商陆竟然是原身的师傅!
瞧她还是呆呆的,商陆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她的额头,“那师傅可得罚你抄书了。”
又罚?
她撇撇嘴,睁着水灵灵的一双眼睛看着商陆,祈望她能收回成命。
商陆轻笑,侧头对着身后的少年说,“参数,你回头去藏经阁里取一些阵符的书给她抄写,作为师兄,可要监督参差抄完。”
身后的少年躬身行礼,“是。”
原来这位就是那个罚她去崇本祠一呆便是半个月的参数。
原主许是十分招参数讨厌,她前脚刚进自己的屋子,后脚参数便捧着一叠书籍进了屋。
“……”
瞧着那书的数量,足足有十数之多。
参数从进门到将书放在案上,一眼都没有正看过张着嘴巴的叶双沉。
“你确定是这么多?”她到底有些不信,略带希冀的问。
她这位俊秀的师兄方才扭头看来,对她摇了摇头。
她连忙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这么多。
怎料参数又补了一句,“这里不是全部。”
不是全部?
叶双沉的笑容一滞,不可思议的看着他,难道还有?
参数抿嘴而笑,“这些不过寥寥,还有几百担的书等着师妹抄。”
几百担!
莫不是要将藏经阁的书都让她抄一遍吧。
她惊骇地咽了口口水,“这是师傅所说的去藏经阁取的一些书?”
听着她故意将“一些”两个字咬得极重,参数面色不动,点了点头,那是一个脸不红心不跳。
临了踏出门时还补了一句,“等师妹将我拿的这几本先抄完,请自行去藏经阁,省得麻烦。”
不如说省得累了您!
参差苦着脸看着那一叠自己伏在案上都可以将她藏得严实的书,叹着的气是一声迭过一声。
正巧与她同住的参苓踏出门来,瞧着案上的书也是一惊,走过去一眼便瞧见了唉声叹气的叶双沉,惊诧问道,“参差,你是将藏经阁搬回来了?”
叶双沉一脸苦涩的点点头,参苓一挑眉,“怎么变得好学了起来?”
这事原与她好不好学没有关系。
她还未解释,参苓又啧啧喜道,“正巧省去了我去藏经阁的功夫。”
叶双沉:“……”
看着参苓抽出了一本书,径直坐在一旁,读得甚是欢心,她也随意拿出一本翻看,瞬间眼睛一亮,坐直了身子,津津有味地看起书来。
这书是一本符隶书,内含多种符隶画法,精细到符隶作用,易犯错处,已经拆解画法,整一本书都写满了注解,一看就是一位符隶大能的手稿,所列极为详细。
一连将参数搬来的所有书都看了一遍,倒是观了一些符隶入门的法子,问着参苓借了不少符纸,自己照着画了不少。
是日,朗日青空,她手持一张符隶朝着一只一阶白兔扔出,将它定住,左右都动不了。
身边的参苓都拊掌称好,大呼,“参差,你这平时拎不清的,一认真起来竟然这般厉害!”
叶双沉粲然一笑,她仗着阵法的经验,这符隶学起来倒是极快。
只是还未太过自满,就有人迈步而来。
却是参数。
这人莫不是来要她抄书的?
叶双沉暗道糟糕,学是学会了,可她硬是没下笔抄下一个字……
下意识便把满叠的符隶塞给了参苓,转身就想走,参数却似乎早知道她的意思,淡淡出声道,“参差。”
她身子一顿,僵硬的转回身来,看着参数讪笑,她一向能屈能伸,好歹是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她笑得都快到耳朵根了。
那方参数淡淡的瞧了她一眼,“我看你应该是将那叠书抄得差不多了,明日便到藏书阁来吧。”
看着飘然远去的人物,参差一阵泪目。
参苓安慰似的拍拍她的肩膀,“参差,我会记着你的痴、你的傻的……”
说的活像她一去不复返一样。
“去去去。”她拍下她的手,自己倒觉得参数没问她要抄的书就是万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