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一个梦，是一个很长很长能够揭示出我心底住着一只恶魔的梦。是的，我的心底一直住着一直恶魔。

那只恶魔总是蠢蠢欲动想要时刻占据我的意志，让我痛苦不堪。

燕京城里稍微有点儿身份的人都知道程家有个不让人省心的孙女--也就是我。说实在的，每次望向镜中的自己，我都会有一种自己是恶魔的错觉。

2001年。

校园暴力是由三种人构成的：施暴者、被施暴者还有旁观者。我既不是施暴者也不是被施暴者。

我是第三种--旁观者。

相较于前两种第三种才是最可怕的。他们明明拥有着可以组织悲剧发生的能力却选择了缄默不语。

我的冷眼旁观并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对于我来说这些都是一些无聊至极的事情。既然与我无关，我也犯不着去出手相帮。

简单来说就是我并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精神。

欧阳箬箬--在我的心中埋下了恶魔的种子。

初三之前我并不知道班上还有欧阳箬箬这个人。诚实来讲，初中两年多我就连班上的同学都还没有认全，更遑论知道欧阳箬箬这个人呢？

欧阳箬箬是个很漂亮的女孩子。她的漂亮不体现在外表上，而是整个人散发着一种恬淡的气质。

第一次见到欧阳箬箬是在魏三儿的生日聚会上。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不管是玩得到亦或是玩不到一起，基本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忘记说了，魏一鸣，也就是魏三儿，他在追欧阳箬箬。欧阳箬箬呢对于他的死皮赖脸一向是不予理会。

初见欧阳箬箬，那个文静恬淡的女孩儿被魏三儿揽在怀里，看着她强颜欢笑却又不得不对魏三儿投怀送抱的举动我是嗤之以鼻的。

“魏三儿，你小子这是第几个了？”我拿起茶几上的果汁轻抿了抿，魏三儿看了看怀里的欧阳箬箬又看了看我，

“你这话说的我可就不爱听了啊，什么叫第几个了？我的心里可是只有我们家箬箬一个人的。”

一边说着一边在欧阳箬箬的脸蛋儿上“吧唧”一口。欧阳箬箬明显是敢怒不敢言，我将一切看在眼里。

“来，今儿个本少的生日，既然你是本少看上的女人，也来喝点儿。”

说着，魏三儿就给欧阳箬箬倒了一杯度数算不得低的洋酒。我端着果汁的手微微紧了紧，魏三儿这是不安好心。

“不...我不会喝酒...不会...”欧阳箬箬不停地推拒在魏三儿的眼中无异于欲拒还迎、欲擒故纵。

“不...”不待欧阳箬箬再进一步的反抗，魏三儿就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行给她灌了下去。

欧阳箬箬被呛得咳嗽连连，眼看着她的脸因剧烈咳嗽变得通红，我递了一杯果汁给她。

魏三儿别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老白，圈子里的规则...”话没说完我已然是心中明了，面无表情地看了魏三儿一眼。

“也罢也罢，反正今天就你们俩女的。我先去找封黎，你正好帮我陪陪箬箬。”我轻轻颔首，待到魏三儿离开后欧阳箬箬眼睛红红的看向我，声音中带了祈求与绝望，

“求求你，救救我...”听了她的话我没有任何表示，眉梢轻挑传达着“我为什么要帮你？”的意思。

欧阳箬箬伸出手颤抖着扯住我的衣袖，“求求你...看在是同班同学...的份儿上...救救我...”

我眼角的余光瞥了一眼魏三儿所在的方向发现他也在看着我们这边。我伸手拂去欧阳箬箬的手，

“你醉了。”

欧阳箬箬原本还带有希冀眸子瞬间黯淡，周身散发着悲哀而又绝望的气息。有那么一瞬，我很想带她离开。

“果然，我怎么能指望你呢？你和他相识，想必也是一丘之貉。我还真是天真可笑...”

欧阳箬箬对着我嘲讽一笑，我看着她这个模样心里腾升起几分不忍。可不待我深思，魏三儿已经回来了。身边还有同他一起过来的封黎。

“你来了。”我对封黎点点头，封黎笑着说，“未婚妻在此，我不放心。”

我白了他一眼，“这里有些闷，不如去阳台？”话中带着征询的意思，身体已经先行一步。封黎对我耸了耸肩，“都听你的咯。”

来到阳台感受着初夏的晚风，抬起头看了看天上的星子，我叹了口气。

“看不惯魏三儿？”封黎虽然是询问，但我清楚他早已知晓我心中的想法，我单手拄在阳台的栏杆上，

“看不惯是一回事儿，破坏规则是一回事儿，表面功夫又是另外一回事儿。”说到这里我转头看向封黎，

“你怎么想的？”

封黎也看向我，“怎么想？”说着，状似认真地思考了一下，“习以为常。”

我抿了抿唇，封黎又继续道，“你不可以插手。今日你救得了她一次，那以后呢？且不说魏三儿要想捏死她就像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你当真要为了个关系并不熟络的人开罪魏家？”

封黎的话成功让我陷入了沉默，我转头看了一眼欧阳箬箬所在的方向，“我做不到。”

封黎伸手按在我的肩膀，“欢喜，人都是会权衡利弊、趋利避害的。今日你帮不了她，我也帮不了她，在场的没有一个人能帮得了她。”

听了封黎的话一股悲哀的感觉从心底升起，我看着欧阳箬箬的背影心里说不出的悲哀。

我想，我是在替她悲哀。在金钱、强权以及绝对的利害关系面前，人类的感情是脆弱的。而前者则是占据主导地位，能够决定着一切。

“封黎，我们也会变成那样吗？”我看着魏三儿的背影若有所思，封黎摇了摇头，“不好说。”

我转回来看着封黎，“我好久都没好好看过星星了，安静陪我看会儿星星吧。”

封黎伸手轻轻按住我搭在栏杆上略微有些冰凉的双手，“欢喜，有些事情的发生使你无法阻止、无可奈何的。我们每个人都不是圣人，也不要成为圣人。只管做好自己就好。”

我知道封黎的意思，“如果以后的某一天我会后悔现在的选择呢？”

封黎微微一怔，半晌后苦笑一声，“人生总是要留有遗憾的，若是处处顺遂，岂不是平白失去了该有的个中滋味。你是个聪明人，有些事、有些人，惹不起就绕路走。”

我看着封黎的眼神逐渐有些陌生，“封黎，你变了。”

话一出口我就想咬断自己的舌头。封黎微微一笑，“不是我变了，是大家都变了，你还停留在原地。”

“我不想活得通透，与其处处受限，倒不如装傻充愣过完一辈子。”

封黎握住我的手微微一紧，“魏三儿好像把那个女孩灌醉了。”

“魏三儿要干嘛？”我的心中一紧，反手握住了封黎的手。

“咱们去换件衣服吧，我有些冷。”封黎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将我弄得有些懵，不待我来得及反应，封黎已经拽着我出了房间。

“你干嘛？”封黎拉着我去到隔壁的房间，我甩开他的手，他对着我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你到底想干嘛？”我将声音压得极低，封黎示意我附耳在墙壁上。我听着隔壁房间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声音惊的用手捂住了嘴巴。

封黎对我摇了摇头，我的眼中是不可置信，“那几个...”说到这里我顿住，“你早就看出了魏三儿的意图了对不对？”

封黎抿了抿唇，“魏三儿早就告诉我了。”

“那个时候。”

这下我敢肯定了，封黎当时之所以肯跟着魏三儿过来完全是为了看着我不坏了魏三儿的好事。

“你怎么可以？”我问封黎，封黎垂下了头，房间中并不算明亮的灯光打在他的身上徒增了一种阴郁之感。

“我只想要你好好的。”

“可你这样做是有悖于道德、有愧于良心的！”我的声音有些提高，紧接着隔壁就传来了一个男生有些疑惑的声音，“什么动静？”

魏三儿倒是不以为然，“什么什么声音？继续啊。”

我和封黎在这种情况下悄悄离开了这里。

欧阳箬箬没有出现在学校里。

第三天第四天第五天...

一个月过去了，欧阳箬箬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没再出现在我的视野中。

“欧阳箬箬消失不见了。”我告诉封黎，封黎苦笑着摇头，“一个大活人，除非是死了，不然怎么会突然消失不见？”

我扯住封黎的衣袖，“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内情？”封黎抬手作势就要拂去我的手，我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抱住他的大腿，“你不告诉我我就不起来。”

他最终还是选择屈服于我的厚颜无耻。

“欧阳箬箬辍学了。”封黎的声音平静无波，听不出一丝一毫的情绪。

“还有呢？”我继续追问，封黎的面色有些难看，“你当真想要知道？”面对他的问话我翻了个白眼，“你这不是废话吗？”

封黎轻咳两声，“她被送进了天堂，现在在天堂里...”话说到一半我心中还能有什么不明白的。

“魏三儿的意思？”

封黎轻轻颔首。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我想帮她。”

封黎按住我的双肩，“你要做什么？”

我用力挣开封黎的手，“不要你管。”说完转身就跑。

“那你，万事小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