符安心有时觉得黑夜很短暂。没有想起他的时候,每日的私人娱乐时间不过了了几个小时,在各种app里穿梭,一眨眼又该睡觉了。可偏偏想起他的时候,黑夜是如此漫长。电视剧男主不够他帅,游戏不够他有趣,运动和追他一样难,竟是样样都不顺心。只能辗转反侧地想着他的样子,有时连做梦他都要来光顾光顾,完全没有空档来停止想念。
可醒来呢,总是一阵失落。要是恰巧醒在清风飒爽的早晨,她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匆匆抓着包就出门了。但要是醒在四下无人的黑夜里,就只能望着与时瑞空空如也的聊天记录,翻着他那些自己早就看到烂熟于心的微博,怔怔的出神。
多想知道他的消息啊,哪怕只言片语。可是又多么不敢知道他的消息啊,万一他过得很幸福呢?可要是他过得不幸福呢?无论是哪种结局都不会好受,所以就还是选择不知道吧。不知道的话,还能心存念想。还能继续努力。
所以符安心每天都过得极其上进。毕业后只身来了有他的城市,却从没偶遇过。每天坐一个小时零二十分钟的地铁上班,地铁途中会听英文广播。身材管理非常自律,中午吃自带的沙拉,晚上回家坚持运动一个小时。工作也非常卖命,做着外贸业务员的工作,连印度英语都能对答如流。她像一台精美的仪器,按照设定好的程序日复一日地运作着。只有一个比较特别的地方,她有一个关于时瑞的备忘录。每个梦到他的日子里,她都会悄悄地不定时更新。
“2020年3月8日,晴。昨夜我又梦到你了。梦里的你在给我剥橙子。或许你不记得了吧,你真的给我剥过。好像是高三的时候了吧,你有一颗让我想占为己有的橙子。可我们谁都没有刀,你徒手剥给我吃的。你费劲地用大拇指把完整的橙子皮掰扯成一片片剥落。那颗橙子的香甜,我用了好多年都没办法彻底忘掉。
分离后的这些年,我吃橙子再也没有用过刀。没有留长指甲习惯的我,有时剥得太过用力,指甲缝里都会剥到带血。所以也总有人问我为什么还坚持这么奇怪的习惯,我撒谎说因为我想自己吃一整个,用刀切了几瓣就肯定要跟大家分了。
大部分人都觉得我只不过是自私。只有我爸信以为真,还给我买过剥橙子神器。在橙子皮上划几下就会留下一道道深痕了,顺着纹路特别好剥。可我连那个都坚持不用。也许是对当时看不出你心意的一种自我惩罚,但更多的是我好希望我的生活能跟你有一丝丝关联,哪怕是剥橙子的手法一样这样细微的关联也好。”
说来还真是巧,符安心刚写完,回到工位竟然收获了一箱橙子。三八妇女节的礼品,外加下午放假半天。符安心怎么看这箱橙子都觉得,这不是巧合,一定是一个可以联系他的契机了,这就是神的旨意。
符安心点开时瑞的消息列表,思来想去发了一句:“hi,缺口罩吗?”
疫情当头,连寒暄都这么新奇。
在符安心各种猫挠墙壁般的坐立难安下,对方回了一句:“不缺。”
没过多久,时瑞又补了一句:“难道你缺?”
可真是够了!聊什么不好,竟然把自己聊成个硬着头皮要口罩的。他要是给了,自己好意思麻烦他吗?
符安心飞快地打下“哈哈不缺不缺,我群发的,我最近卖口罩,不用回了。”,然后丢下手机,投入了一天的工作。
这本该又是平凡的一天。偏偏符安心的亲妈认准了她今天绝不会再加班到深夜,一直缠着让她去相亲。这次又是谁呢?妈妈的高中同学的远方表侄,27岁,从事房地产。剩下的介绍,符安心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一门心思想着怎么糊弄过去。
工作狂符安心完全没把下午的假期当一回事,又加班到了晚上六点。相亲男在公司楼下等了又等。与约定时间过了20分钟,符安心想想又不忍心,人家也没什么错啊,都是受父母所迫,还是给个痛快吧。
她匆匆下楼,一眼就看出了谁是相亲男,西装革履的让她觉得很不自在。也不知道是不是时瑞的关系,她总喜欢那种简单、阳光的打扮,连校园爱情的电视剧都会多看几遍。
“你好,我是...”相亲男刚打算自我介绍。
符安心灵光乍现地抢着说道:“等等!我肚子有点疼,你能不能去药店给我买个药?实不相瞒我有很严重的妇科病。今天三月八号,妇女节说不定打折呢。我这人有便宜一定要占。”
相亲男一口气差点没提上来,缓缓回了个:“好。”之后,他便转身向前面的药店走去,连一句“你还好吗还能走嘛”都懒得敷衍。
看来是差不多能搅黄了,符安心非常满意地在药店门口低着头刷手机,等着跟相亲男上演最后的戏码,就立刻分道扬镳。
忽然一个极好听极让人怀念的声音响起:“符安心,你在这...卖口罩?”
符安心一抬头,真的是时瑞啊!他还是跟高中的时候一样好看,戴着口罩都挡不住的好看。他还留着干净利落的碎发,带着木纹色的框架眼镜,穿着一看就很贵的黑色羽绒服。
符安心还在愣着出神,相亲男走了出来。他压根没注意到正在跟安心说话的时瑞,不耐烦地递给符安心一袋药,说道:“你的药。药店的医生说妇科病还是得去医院看看,吃药不一定有用。”
符安心真是没想到给自己挖了这么个天一样的大坑,每天心心念念想见的人,无论打扮得多么花枝招展都遇不到,可偏偏就在这么窘迫的情况下遇到了。
望着时瑞迷茫的神情,符安心大胆地说道:“时瑞,你有空吗?”
“好像...有。”时瑞有点费解地答道。
符安心一把拽过时瑞,冲着相亲男就是一出大戏:“那个大哥,实不相瞒这是我前男友,我的妇科病都是为了他打胎害的,大概是上天垂怜,给了我伸张正义的机会。我这就抓他去医院,医疗费他全包了。你回家跟阿姨说声对不住,我妈一定会登门谢罪的。拜拜!”
说罢符安心还塞了一百块在相亲男手里,相亲男抓着这笔钱,有一种自己莫名其妙当了备胎的不悦感,可更有悬崖勒马及时止损的欣慰感。一时搞不清楚情绪的他在冷风中站了好久。
符安心抓着时瑞被羽绒服包裹着的胳膊,向远方走去。不知道要去哪里,只想消失在相亲男的视线里。时瑞一句话没多问,跟着她走着。尽管相遇的情形不尽如人意,她却好高兴好高兴可以再见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