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喂”的一声，郑道开口道：“方言，我是郑道。”

方言是郑道室友，石城人，形象气质都不错，在设计上也极有才华。毕业之后，方言进了国内一家著名的服装公司，担任设计师，拿了不少大奖，是国内数得上号的设计师。方言有异装癖的毛病，经常穿着女装在寝室的镜子前晃来晃去的。异装癖不是gay，属于恋物癖，是一种心理疾病。郑道跟方言关系一般，倒跟恋物癖没有关系，主要是性格不合。

郑道他们寝室有一个叫高远的齐鲁男生。高远身材高大健硕，喜欢打篮球，完全是钢铁直男的形象。郑道一直以为他是直男。直到大二，有一天高远带着满身酒气回到寝室，趴在床上呜呜大哭。郑道他们都懵了，一问才知道他向高年级的一位师姐表白，结果惨遭拒绝。郑道他们目瞪口呆。

三位室友中剩下的那位叫张扬，岭南人，是郑道大学期间的至交好友；也是郑道后来最痛恨的人。郑道、张扬，加上叶疏桐，在大学期间是铁三角，简直跟穿连裆裤似的。毕业后，他们三个凑钱开了家服装公司。

刚开始他们没有经验，走了很多弯路，公司差点关门，好在后来郑道想出了利用库存服装，做品牌走三四线城市的办法，将公司逐渐做大。但在公司做大后，郑道和张扬的经营理念发生了冲突，双方矛盾逐渐升级，而且愈演愈烈。次贷危机全面爆发后，服装行业进入寒冬，在这个时候张扬退股抽资，导致公司资金周转不灵，生生破产。

公司倒闭后，郑道背上了巨额债务。债主纷纷上门讨债，甚至发出死亡威胁。母亲张清芳受到惊吓，住进医院，不久便离开人世。对郑道来说，钱亏了，可以再赚；公司垮了，可以做新公司；但母亲因为这件事去世，却是他心中永远无法修复的伤疤。

电话那头的方言听到是郑道给自己打电话，呵呵笑了声，略带诧异地道：“我看到电话号码正奇怪，心想这不是我们寝室的电话嘛，怎么会有人用我们寝室的电话给我打电话。你不是回青州了嘛，怎么在寝室？”

郑道解释道：“我回石城了，刚到寝室。有件事想麻烦你。”

方言问道：“什么事？”

郑道直接道：“我跟几个朋友打算利用暑假在石城摆地摊，赚点零花钱。你是土生土长的石城人，对石城比较清楚。我想问问，除了我们学校周围，你知道石城还有哪些地方有比较大的夜市吗？”

方言想了想：“长林路的夜市挺大的，时间也比较久远，有好几年了。当时是为下岗失业人员提供再就业渠道搞的，生意挺火爆的。下午6时多，太阳还未落下，你到长林路去，就可以看到商场前面的空地上，商贩们已经摆好各种货物……”

挂掉电话后，郑道又给石城其他的同学打电话，询问夜市的情况。

一番电话打下来，郑道对石城夜市的情况就比较了解了。整个石城比较大的夜市有十三个，其中大部分是自发夜市，少部分是政府为下岗失业人员再就业组织的。这些夜市大部分是大杂烩，什么都卖，少部分有自己的特色，比如中山路夜市是以美食为主，清远路夜市则是以旅游纪念品和其他特色小商品为主。

郑道在学校门口的面馆吃了碗面，到自动取款机上查父亲把钱打到银行卡上没有。他按下查询键，屏幕上显示金额为15213，父亲给卡里打了1万5。应该是考虑到暑假还有一个多月，就多打了两千。他取了三千块，然后走进了附近的一家网吧。

这家叫心语的网吧规模颇大，环境也不错，宽敞明亮，回荡着肖邦的钢琴练习曲。郑道交了10块钱的押金，并要了一瓶可乐，拿着号牌向自己的机器走去。他一边走，一边打量着过道两边的芸芸众生，男男女女都有，男生打游戏的居多，主要是玩CS和星际争霸；女生聊天的比较多，要么用OICQ聊，要么在碧海银沙之类的聊天室聊。

看着玩CS玩得津津有味的男生们，郑道突然意识到现在网游还没有兴起。他记得2001年下半的时候，传奇开始席卷中国大大小小的网吧，不由心想如果能抢在陈天桥的前面拿下传奇，三四年就可以成为全国首富。当然，他只是想一下而已，赚钱的路可以数出上百条来，没必须走一条自己并不喜欢的路。

郑道打开电脑，瞄了瞄左右两边的仁兄。左边这位仁兄正在玩CS，端着一把AK47，在沙漠1地图里，向警察基地狂冲。他刚从门洞里冲出去，只听一声枪声，就倒在了地上。他狠狠摔了一下鼠标，骂道：“草你大爷的！又把老子狙了！”

再看右边的这位，头发凌乱，穿着0年代流行过的暗红格子衬衫，简直土得掉渣。他伸出两根指头，在键盘上笨拙的戳着，好像在练一指禅。郑道扫了一眼显示屏，这位仁兄正在网易“E见钟情”聊天室里跟一个叫“轻舞飞扬”的网友聊天。这位仁兄名字叫帅得罚款，他笨拙地用拼音敲出一句话来：“等什么时候有空，开着我的奔驰到山城来看你。”

就在这时，电脑桌面打开了。郑道打开IE浏览器，输入了中国黄页四个汉字。中国黄页是互联网巨头牛风创办的第一家互联网公司。

1995年初，牛风为了解决美国商人拒付之江省某段高速公路合同金的问题，作为之江交通厅的翻译和兼职顾问，飞往美国与对方商讨解决办法。跟美国商人交谈的过程中，牛风发现对方是骗子，并拒绝了对方的贿赂。美国人恼羞成怒，把牛风锁在一栋海滨别墅的二楼房间里，并扣押了他的行李。牛风身材单薄，根本不是对方的对手。他假装妥协，并说要跟对方合作。在取得对方信任后，牛风逃出来，逃到了西雅图朋友家。

在西雅图牛风第一次见到了互联网，见识到了网络的力量。1995年4月，牛风和妻子再加一个朋友，凑了两万块钱，创办了一家专门给企业做主页的网络公司，网站取名“中国黄页”，这是中国最早的互联网公司之一。

现在中国黄页已经不属于牛风，他在1997便以极低的价格卖掉了中国黄页的股份。去年3月牛风正式辞去公职，带着后来被称为1罗汉的团队在临安，凑够50万元开始了新一轮创业，创办了狐狸巴巴。

中国黄页页面打开后，郑道在分类中找到青江黄页，点开链接。他相信一般做帐篷的企业可能不会在中国黄页上做广告，但做户外广告帐篷的企业，由于跟广告公司接触比较多，是有可能通过中国黄页作推广的。

果然如郑道所料，有石城企业通过中国黄页作推，而且不只一家，最近的一家公司就在CN区，离这里不远。他取出电话簿，记下了公司地址和电话，盯着屏幕上，心想还是应该弄个手机才行，不然实在不方便，不用买新手机，买个二手的就行。

现在刚刚一点，这个时候到公司找人，恐怕会吃闭门羹。郑道没有急着上门，关掉黄页，打开新琅看新闻。没想到点开财经新闻就看到了牛风的消息，最新一期，7月10日出版的美国权威财经杂志《福布斯全球版将牛风作为封面人物报道。

《福布斯在本期题为“小虾米的B2B”的封面文章中写道：“牛风的方向是正确的。美国只有20家大公司有购买1集装箱锤子的需求，但有555个五金批发商，20900个零售商只要买一箱或一盒锤子，这些小企业对狐狸巴巴非常感激。”

牛风是50年来第一位获此殊荣的中国企业家，这标志着狐狸巴巴这个由中国人创办的面向全球的商人网站已成长为一个真正的世界级网站。此前，6月30日出版的该杂志将狐狸巴巴评为全球最佳B2B站点之一。

看住牛风那张颇似ET的脸，郑道突然想起中为老总曲正飞的故事。

2000年初，曲正飞准备以100亿美元把中为卖给摩托罗拉，合同签订，手续都办完了，就等对方董事会批准。中为谈判人员在酒店买了花衣服，在沙滩上比赛跑步、打乒乓球，等待批准。在这个过程中，摩托罗拉董事会换届，新董事长比较短视，拒绝了这项收购，收购就没有完成。

这个时候，中为高层领导表决，公司还卖不卖？少壮派一致表决“不卖”。曲正飞告诉他们，公司不卖，那十年后我们会与美国相遇，我们就要准备和美国在“山顶”上交锋。从那时起，中为就开始思考与美国在“山顶”相遇的问题，并为此精心准备。正因为对此有充分的准备，2019年当美国动用国家力量封杀中为的时候，中为才能屹立不倒。

不谋万世者，不足以谋一时；不谋全局者，不足谋一域。

作为企业家，曲正非无疑做到了这一点。郑道眼光和格局没法跟曲正非比，但作为穿越者，对今后二十年服装行业的走势，对中国服装企业的发展趋势，无比清楚。

未来人们说到互联网巨头时，都说牛风赚女人的钱，牛化树赚小孩的钱。从0年开始，实体服装店受电商冲击越来越严重，到郑道穿越前，全国纺织服装全行业毛利率为10%，净利润率仅有3.5%，企业亏损面接近20%，很多知名品牌不断倒下。服装企业在未来要想做大做强，必然会向线上进军，必然大力拓展网络空间。

在未来郑道肯定会向网络进军，他一定会与牛风在山顶相遇。

今年年初狐狸巴巴融资2000万美元，现在又被《福布斯评为评为全球最佳B2B站点，而郑道现在手里只有一万五千多块，事业还没有起步，双方实力悬殊。

对郑道来说，中国企业家里真正值得佩服的就两位，曲正非和仰容，其他人大多不过是风口上的猪。牛风当然不是风口上的猪，他是能看到风口，并主动站上去人。他的眼光和格局超乎寻常，但郑道丝毫无惧，因为牛风和他的狐狸巴巴有个极大的缺陷。

郑道凝视着屏幕上意气风发的牛风，微笑道：“我期待这一天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