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使到了琴川也不过十日，便有旨意传来琴川，邸报送到北东西南帮的时候，曹成北握着邸报大笑两声，直直地往钱童房里去了。

曹成北叫陈木匠做的拐杖早就送了过来，钱童起初不愿意，死活不肯拿拐走路，许承泽好说歹说他也不听，林月汐只冷脸道：“那便送你回家吧，帮里管不住了。”说完抬脚便走，钱童这才着急，差点儿扑下床来，连声道：“我走！我走！”

站的时间久了他便害腿疼，一日也走不了几步，下地也有四五天了，现在还是只能站稳。

几天过去，钱童便失了耐性，把拐杖一扔，连林月汐都劝不住了。

曹成北和林月汐、许承泽三人站在他门外，看着被他扔出来的拐杖，曹成北道：“这事儿急不得，慢慢来吧。”说罢，弯腰把拐杖捡了起来，拄在自己腋下拭了拭，忽地一皱眉，苦着脸道：“这玩意儿的确不好受。”

“谁用也不好受啊，可若是不用，他这一辈子恐怕都不能下地了，废了一条腿跟废两条腿有什么区别。”许承泽道。

林月汐叹了口气，“别逼他了，他心里本就不好受，我再劝劝吧。”

曹成北沉了口气，冲着房门喊道：“钱童你给我听着！剩了一条腿也得给老子好好走路！不然老子把剩的那条也给你废了！”

钱童没吭声。

第二天，贾文柏和贾修为便上路了。曹成北一早便带着人去了许承泽挑好的地方守着。

他说这是北东西南帮头一次光天化日之下动手，冤有头债有主，不是杀人的买卖，不必藏着掖着的，而且，钱童送回北东西南帮那天，一路上贾修为也不安生，很快整个琴川便人尽皆知，就算曹成北冲上去杀了他也不会有人意外。

“而且，”曹成北俯下身在林月汐耳边轻声道，“林先生会帮我们的。”

送他们出了门，许承泽和林月汐便往钱童房里去，扔在门外的拐杖已经不在了，两人互相看看，惊讶万分，很快，陈农便从钱童房里出来，见两人怔怔地看着自己，紧走两步，到了两人面前，“我来给他送饭的时候，他叫我把拐杖拿进去，我以为他要下地就要扶他，他不肯，把我撵出来了。”

陈农思忖片刻，又道：“我看他情绪不错，看来是想开了。”

接着又道：“求求老天爷赶紧叫他好起来吧，帮里少了他，倒是清净，就是整日没趣。”

说完，陈农便走了。

林月汐和许承泽两人相继进了门，钱童正坐在床边喝粥，见二人进来，立刻放下碗筷，笑道：“北爷走了？”

林月汐点点头。

钱童抬起袖子来抹抹嘴，微微低着头，道：“昨日我有点儿心烦，三爷和许先生千万不要怪罪，我会好好学走路的。”

见二人沉默，钱童举起右手起誓：“我说到做到！”

林月汐一笑，走到床边，柔声道：“我信。”

钱童满脸快活，端起碗来两口把剩下的粥咽了下去，把碗一扔，“我们开始吧。”

许承泽笑道：“这么着急？刚吃过饭，歇会儿也行。”

钱童摇摇头，诡笑道：“我可不想让北爷把我这条腿废了。”

林月汐一笑，正色道：“他敢！有三爷在，谁也不能动你。”

许承泽笑着拿过拐杖递到钱童手里，又上去扶住他的两肩把他拉了起来，钱童拄着拐杖站稳，右腿晃了晃。

右腿还是有些痛的，不过李郎中给的膏药倒也好用，短短几日已经消肿了，疼痛也减轻了不少，不过这伤筋动骨，疼也是难免的。

钱童咬咬牙，左腿撑住，两手紧紧抓住拐杖手柄，将拐杖向前撑住，手下脚上同时发力，左脚努力地离了地，但是依旧跳不起来，又差点儿往前倒过去，好在钱童这次没有松开手，死死地攥着拐杖硬撑住。

这一动，右腿疼痛便又发作，他呻吟一声，头上渗出汗来。

“不着急，再来。”林月汐轻声道。

她站在钱童面前两步远的地方，许承泽站在他身侧，两手虚扶着。

钱童点点头，将拐杖往回抽了抽，再次站稳，沉沉地舒了口气，左腿再次绷直，两拐再次撑在了前面半步远的地方，他微微闭着眼，大口地喘着气。

“别怕。”林月汐轻声道。

他缓缓地睁开眼睛，微微一笑，两拐撑住，左脚发力，终于跳了出来，只是猛地一落地，两拐在腋下一撑，硌的腋下生疼，他手下一松，差点儿把拐杖扔掉。

许承泽扶住他，问道：“怎么了？”

钱童摇了摇头，随即笑了笑：“我已经找到诀窍了。”

林月汐和许承泽相视一笑。

许承泽往旁边撤了撤，离钱童远了些，钱童全神贯注地看着前面的地，再走一步。

这下左脚落地时用力轻，腋下没有硌到，他很快活地又走一步。

就这样一步一步，蹦到了门口。

门外是台阶，林月汐想要上去帮忙，却被许承泽拉了回来。两人站在后面看着他将两拐撑在了下一级台阶上，林月汐手心里出了一层薄汗。

钱童犹豫了许久左脚才缓缓抬起，轻轻一跃跳到了台阶上。

他兴高采烈地回过头去，林月汐满心欢喜，眼里却满是泪水。

钱童终于还是站起来了，不只是脚下站了起来，而是那颗心。

钱童笑着，迈下了剩下的台阶，走到院中便畅快了许多，院里围了很多人，越来越多人，却没有一个人出声，全都默默地，看着他在院子里一步一步走动着。

他越走越快，心情大好，回头去看林月汐，笑道：“三爷！三爷你看，我还能给你跑腿呢，这腿伶俐着呢！”

林月汐笑着，眼泪却夺眶而出。

她奋力地点点头：“好！”

钱童缓缓地转过身来，朝林月汐这边过来，看了看林月汐，又看了看许承泽，脸颊一红，缓缓垂下头去，低声道：“其实这拐杖没那么难使唤，头几天我是根本没想动。”

“看出来了。”许承泽笑道，轻轻拍了拍钱童的肩头，“想明白了就好。”

钱童一乐，咧嘴笑道：“当然想明白了，北爷说了，今儿要把玲珠带回来！”

汐江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