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元清此话一出，连本来淡定的谢青也猛地抬起头来，直愣愣地看向季元清。

在座六人，只有曹成北一人依旧面带着笑，十分淡然地听着季元清的话。

他原来只听说沈治与朝中要员有牵连，万没想到这个牵连就是面前这个不到而立之年朝廷钦使。

林月汐胸脯一起一伏，她甚至能够听清自己胸膛里扑通扑通一下一下急速而慌乱的心跳声。她害怕了。甚至呼吸都有些艰难。

“你好像并不吃惊？”季元清脸上的得意有些凝滞，甚至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

曹成北笑笑，淡淡地道：“老子今天敢来，就没想着能活着出去。”他身子稍稍后仰，舒适地靠在椅背上，两手抱在胸前，极其淡然。

季元清凝眸紧盯着他，一时间竟被他这幅气场惊得不知所措，他就这样盯着他，一句话也没再说。

“不过，”曹成北沉了口气，又道，“叫你保我命的那人，应当还交代过你其他的事情吧？”

季元清点点头，转头看了看林月汐，道：“真不知道你们都是什么来头，让他三番两次地找我，叫我务必……”

“那就好。”不待他说完，曹成北直起身子，直接打断了他，“那我就放心了。”

季元清有些发愣，很快他回过神来，看着曹成北笑了笑，眼神竟也变得温和起来，他道：“看来他和你之间还真是有许多不可言说的秘密。”

“那是自然。”曹成北应道。

林月汐茫然地看着曹成北，她似乎能感觉得到，季元清所说的曹成北和那人的秘密和自己有关系，她也能清楚地察觉到，一提到那个人，季元清看自己的眼神透着好奇和探寻，似乎对自己的来历很有兴趣。

难道说，他们提到的那个人就是用一万两白银让曹成北把自己从岐陵山骗到北东西南帮来的那个人吗？

那他和季元清又是什么关系？

他又为什么要保住曹成北？

他还交代了季元清什么事情？会不会和自己有关？

林月汐心里疑团重重，她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曹成北此刻正处于险境。

曹成北缓缓地侧过身来，面向着林月汐，抬手抚住她的肩头，她回过神来，惊愕地歪头看着他搭在自己肩上的手。

“别担心，不会有事的。”曹成北柔声道。林月汐看着他坚定的眼神，心下顷刻间踏实下来。

曹成北接着转了回去，朝季元清笑了笑，道：“既然季大人邀我前来就是为了杀我，倒也没必要如此大费周章，直接派人去将我缉拿到此，杀了便是。”

季元清大笑：“我的确想如此，但毕竟有人要保你，我自然好奇你到底为何能镇得住贾文柏，杀得了沈治，还能让他费尽心机保你性命，更好奇……”他转面笑吟吟地看向林月汐，还未开口，曹成北插话道：“好奇我这个三爷？”

季元清似乎察觉到曹成北不想让他再提及此事，便也笑笑，点了点头，道：“你都如斯厉害，那能镇得住你的人，一定也不同寻常，我当然好奇。”

“一物降一物罢了。”曹成北淡淡地道，“上辈子欠下的，这辈子老天爷给我还债的机会。”

季元清大笑：“北爷可真会说笑。”

曹成北却瞬间板起脸来，正色道：“别绕弯子了，放她走，至于我，不过一条命，你取走便是。”

“着什么急啊。”季元清徐徐道，“我还没想好。有人要杀你，有人要保你，正巧两个都是我不得不俯首听命的人，我总得好好考虑考虑。”

“那你快点儿，老子回去还有事儿呢！”曹成北做怒道。

季元清垂眸沉思片刻，缓缓站起来，躬身去端起曹成北面前的酒，盯着碗里波动的酒水看了许久，他缓缓地长舒一口气，扬手将酒水泼在了地上。

“本来这酒是特意给你备下的，但是你似乎对酒水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季元清将酒碗轻轻地搁在了桌案上，朝曹成北轻松地笑了笑，竟多少有些和善的意思，“不喝酒好啊，不喝酒就不会中了酒的毒。”

林月汐闻言眉头一蹙，这酒里果然有毒。她有些怨愤地瞪向季元清，咬了咬牙将心头的怒火咽下去了。

“算了。”季元清缓缓地坐了回去，脸上醉意又添了几分，“既然这酒毒不死你，那你便走吧。”

说罢，他把头撇到一旁，不再看曹成北。

旁观的三人也皆松了口气，卢和豫趁季元清不留神，朝曹成北使了个眼色催促他快点儿离开。

王异也道：“既然如此，那此事就算了结，今日仓促，不如改日再请季大人和北爷饮酒，如何？”

谢青和卢和豫随即附和几句。

季元清朝曹成北摆了摆手，林月汐立刻站起身来，拉着曹成北就往外走，这儿她一刻也不想多待，多留一瞬都是危机四伏。

那个季元清，看上去并不是那么言而有信不容易反悔的人。

曹成北反手紧紧地握住林月汐的手，拉着她靠到了自己身边。

林月汐触到他手心的冰凉，才知道他也怕了。她微微仰面满含温情地看着他的眼睛，那双明亮有神的眸子里全无往日的英气和威严，剩下的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轻松，还有脉脉温情。

他轻松地朝林月汐笑了笑，两人双手紧握，一步一步迈出了房门，谁也没有回头。

谢青和卢和豫跟着他们出来的，两人也没想着跟他们说上几句话，只是在后面跟着，不时回头看看那个一直站在门口，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的季钦使。

琴川府衙的后院并不算大，在一块假山石处转个弯再走两步便是后门。

门外，许承泽应该已经带人守在外面了，魏兴生应该赶来了牛车准备拉着两人回帮去，钱童多半正在北东西南帮大门外徘徊，满怀期待又心惊胆战地等着陈农跑回去报信。

所有的人，都在等着他们从这个大门里走出去，毫发无伤地走出去。

原本，他们可以如愿。

但是就在两人刚行至门前，谢青上前去开门的时候，自二人身后飞来一柄短刀。

直直地冲着曹成北的后心……

汐江月